【官方转载】【同人文】《荒城|死无对证：人之将死》——作者微博：@书生不醉不生书

第一章：人之将死

荒城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阴沉得可怕。

沐小葵的脸色却看不出阴晴。

精致的脸庞上沾上了些许土屑，与汗珠混凝在一起，变得黏黏糊糊。

纤细的玉手伸进土里，抠挖出一捧一捧泥土。

荒城雨繁，土地软润。

但要划破少女的指掌，仍是不难。

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渐行渐近。

“冥主……”

嘶哑的嗓音，如同磨刀石划过刀刃。

沐小葵捧泥的双手微微一顿，随后恢复如初，语气清冷：“七叔，莫要阻我，让我任性一回。”

“七叔”披着乌黑的斗篷，除了口鼻之外，全身都隐藏于斗篷之下。

若有其他“组织”冥使在，想必会有所讶异，这位存在感极低的冥使竟然会现身荒城，出现在沐小葵身边。要知道，即便是前“组织”首领遇害，“组织”遭遇覆灭之劫时，他也没有出现。

——昔日七位“组织”冥使中，代号被撕去的神秘冥使，“第七人”。

他立在少女身后不远处，蓄着山羊胡的嘴角微动，却没有开口。

紧接着，沐小葵便补充似的道：“不，这是第一件事……”

两人不再说话，沐小葵继续将一抔抔灰褐泥土挖出来，她的简朴黑衣，已沾上了不少泥污，她的手，已布满了血与泥。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痛楚，感觉不到疲倦，面无表情地埋头苦干。

“第七人”默默注视着，隐藏在斗篷之下的神色，无人可窥。

不知过了多久，沐小葵停了下来，她跪在不算浅的土坑中，从怀里取了一样东西出来。

那是一件用黑色布料裹上的条形物品，布料上染了一大片干枯发黑的血迹。

沐小葵小心翼翼地将布条掀开，露出来两枚拇指大小的环形发饰，以及，一柄剑身扁平、赤红如血的断剑。

断剑映入眼帘的霎那，沐小葵的呼吸出现了一丝紊乱。

她的指尖略微颤抖着，划过断裂的剑身，轻轻摩挲着。

她将两枚发饰取出，系在了玫瑰粉色的秀发上。

她忽然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脸色微白，呼吸变得粗重。

良久，她睁开了眼，最后看了一眼断剑，随即将其重新包起，轻轻地，缓缓地，不舍地，将其放入土中……

……

约莫一个时辰前。

一处不算破旧的厅堂内，一卷卷秘卷垒在案上，沐小葵闭目来回踱步。

“绝大部分忠于爹爹的人使都被左殇清除，目前尚余十八位人使可用……”

“鬼差工坊已回收，目前已可制造乙级以下的鬼差……”

“蛇屋已悉数回收，可配制昔日研发的大部分药物，机关术运转无误，新的‘楔子命领’已完成并打入所有的鬼差身上，仅我一人可驱使……”

“酒馆目前已在武林全境重设二十座，若无意外，一年内即可恢复至昔年玄玉所设的三百六十之数……”

“武林正道仍对‘组织’虎视眈眈，严密监控，‘影’与‘蜃楼’残余势力亦蠢蠢欲动，‘组织’必须谨慎隐蔽行动……”

“左殇不见其踪，生死未卜……”

“……”

“距顶峰之议已过了七七四十九日，仍未找到魂的下落……”

“冥主！”

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子，将沐小葵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双腿修长，脚上配有一对足刃，着一袭高开衩的紫灰色金边袍子，留着一条过腰的淡粉长辫。

她弯下腰，毕恭毕敬道：“门外有一位黑衣人求见！”

“谁？”

“他自称是……‘第七人’！”

沐小葵缓缓睁开眼，淡淡道：“请他进来。”

“是，冥主！”长腿女子缓缓退了出去。

不久，一个隐藏在乌黑斗篷中的男子踏入大厅，他单膝跪地，对着沐小葵沉声道：“冥使‘第七人’，拜见冥主！”

“声音嘶哑如风沙，中气稍显不足……这是旧疾所致……应该是七叔不假……”

沐小葵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与自己印象中的‘第七人’作了个对比。

沐小葵伸手虚托了一下道：“七叔无须多礼，请起吧。”

“谢过冥主！”‘第七人’站起身来，未待沐小葵询问便开门见山道：“属下在烨城通往沼泽海的途中，发现了一处有明显打斗痕迹的地方，此地一片狼藉，并有两股杀气残留……”

他顿了顿，接着道：“以及，冥使‘黑伤‘的遗物……”

“遗物？”沐小葵闻言微微一怔，似是没有听清楚般反问道。

“第七人”没有接过话茬，兀自道：“属下并没有看到黑伤冥使的尸体……”

“但，我察觉到附近有狼群出没的痕迹。”

“我觅迹寻踪，找到了一处狼窝，再次找到了两件明显同属黑伤冥使的物件……”

说罢，“第七人”从斗篷下取了一样东西出来，上前递交给沐小葵。

沐小葵抿了抿唇，默默接过。

这是以一块染血的乌黑布条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件，重量不小。

接过手的那一刻，沐小葵便已认出这块布是魂身上所着衣物的一角。

上面的血迹已经风干，如同一滩墨汁。

沐小葵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布盖。

看到掀开后的事物，沐小葵猛然间瞳孔一缩，一脸掩饰不住的难以置信！

沐小葵将其放到堆着大量秘卷的案上，她合上了眼，神情恢复平淡，许久不语。

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另一股残留的杀气，是谁？”沐小葵忽然睁开眼，转身看向黑袍人问道。

“第七人”平静地回了两个字：“魔僧。”

“暗禅……”沐小葵轻轻颌首，似是思考了一会儿，便再次问道：“七叔认为，暗禅对魂的胜算有多大？”

“六成。”回答仍是简洁明了。

沐小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即便魂已掌握了魔堡秘技？”

“第七人”点头道：“即便他已掌握了魔堡秘技。”

沐小葵不再说话，从染血的衣角上拿起一对灰白色的环形发饰。

上面有数道深浅不一的撕咬过的痕迹，令其几乎变形。

她放下发饰，拿起了一柄断了一截的血刃兵器。

黑伤！

沐小葵伸手缓缓划过剑柄，抚过断裂的剑身，感受到了一股夹杂着暴戾的温热杀气仍在其中肆虐着。

随后她在剑身断裂处屈指轻轻叩击了三次。

她侧耳倾听着，察觉这柄断剑已经濒临解体，或许在半人高的地方自然坠落，就有可能彻底粉碎。

沐小葵将其与发饰重新包起，静静的驻立在案前，如同一尊雕像。

“第七人”注视着少女的背影，注视着少女紧握的双手，一丝丝鲜红从指缝渗出，漆黑的斗篷下，一双眸子略显复杂。

许久，许久。

他看见沐小葵的背影微微仰首道：“七叔可有紧要事情与我汇报？”

明知少女背对着自己，“第七人”仍是摇了摇头，回道：“此番前来，乃是为冥主，为‘组织’尽上一分绵薄之力。”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沐小葵这么问的缘故：“属下的确有一些情报，但不急于一时。”

沐小葵嗯了一声道：“随我去一个地方。”

……

沐小葵将最后一捧泥放上。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愿和着她的血，随同黑伤一并埋葬在了这里，埋葬在一方小小的坟中。

她走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前，抽出一柄羽毛似的细剑，抬手劈下。

不过十息之久，一面长方形的石碑已成形。

沐小葵拨去其上的石屑，将其立在了小土包前。

随着握剑的手一阵抖动，碑面浮现出了五个稍显娟秀却又不失凌厉的字：

黑伤魂之墓！

沐小葵收剑入鞘，凝视着这面墓碑，道：“我等不到你，你便等我。”

“第二件事。”沐小葵边转身看向“第七人”边说道，“我要暗禅提头来祭奠魂！”

“……”“第七人”沉默了一阵，道：“魔僧虽死不足惜，但仍可发挥余热。”

沐小葵从他身旁走过，丢下一句话：“我不会让他第三次活着出现在我眼前……”

◆◆◆

黑伤魂蓦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破旧狭窄的木屋内。

屋里没有什么物件，仅有一榻一案。

黑伤被摆放在案上。

黑伤魂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外面还在下着雨，身上的衣裳还有些湿润。

他看向缺了一扇门的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高大的黑袍男子，背负一柄狭长血红的剑。

“这是何地？”黑伤魂问道。

魔剑漠视着屋外的雨帘，淡淡回道：“总之不会是你的埋骨之地。”

“……”

黑伤魂下了榻，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浑身酸痛，疲惫不堪。

血管肿胀欲裂，四肢无力。

“吃了它。”魔剑抛了一枚龙眼大小的泥丸子过来。

黑伤魂疑惑道：“这是……”

“魔堡秘药，可恢复杀气，消除使用归零带来的后遗症。”

“想必很珍贵。”

魔剑不以为然道：“仅此一颗。”

黑伤魂犹豫了。

“当今武林只有你习成了归零，这药只有你能服用，留着也无用。”

“……多谢。”黑伤魂将药吃了下去。

一股暖流从腹中传遍四肢，血管缓缓地收缩了回去，四肢也渐渐恢复正常起来。

雨势渐减，魔剑却始终站在门前，像一柄剑一样，屹立着。

黑伤魂问道：“沐小葵她们……”

“已经脱险。”魔剑沉默片刻，瞥了黑伤魂一眼道，“随后我前往天云台，看到你昏倒在生死桥上。”

“……”听到了生死桥三个字，黑伤魂的心不由得一阵揪痛，他眼神黯淡了下来，轻声道：“谢了……”

魔剑注意到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此时有些颓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黑伤魂毕竟不再是青涩少年，他很快便调整了情绪，眼神平静了下来：“我昏睡了多久？”

魔剑见状，目光不禁有些赞赏：“一夜。”

随后魔剑又问道：“有何打算？”

黑伤魂反问道：“组织遭此重创，人才凋零，武林各派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组织在这水深火热的境地，想必沐小葵不会在烨城等死，你可知道她会去哪？”

“往西南而去。”魔剑看向门外，“雨停了。”

“走了？”

“走了。”

“保重。”

“嗯。”魔剑应了一声，迈出木屋。

约莫走了七八步，他又停了下来，却也没有回头，只是说道：“他的尸体我已经埋了，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有时间便去看看吧。”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