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与暗交织的一刹那

2021/02/0465 浏览创意同人
————
黑夜结束,白昼开始,光暗交织,是为破晓。
——《说书人志》
夜,新月,无风,草微动,马蹄响,火忽闪。
黑色的夜行衣,是黑夜的延续。黑衣带动黑色的残影,溶化在黑色的夜空里。
黑色的残影闪过,马未曾发觉。暗红的灵子乱流,从掌心喷涌。凝固为泣血之刃,过处嗡嗡有声。
头颅已落地,面目狰狞。马儿一溜小跑,暗红的血在动物的背上流下。
收刀。
刺客抓起头发,人头还在滴血,宛如颗颗晶莹剔透的虫卵。
第几个了?这是……记不清了吧……
刺客是黑暗的一角。是这个国家,深邃黑暗的一角。终日栖身于阴冷的峡谷底部,仰望着谷口伤痕般的光斑。
渴望着……
几只孤独的箭矢,像几只孤独的成不了气候的蝗虫。
一队人马,也不过是一队肥大的老鼠。
“这回,逮到你了。上!”
面罩下,不知是哭是笑,还是面无表情。
拔刀。
刀出鞘,必见血。
缓缓地,抬起刀,缓缓地。就好像连抬刀的动作都是多余的。残影凭空出现,好像连残影也是多余的。
杀手和刺客不同:杀手不会在意任何任务外的目标,他们的任务是杀人。刺客只会杀死目标和妨碍者,他们需要全身而退。
奴隶们惨死在地,死相难看。
“刷!”
刺客自己的背上,飘起了血花。暗红色的瞳孔回望,奴隶拿着钝刀。
“红……红魔!”
奴隶浑浊的眼里,有着火光,他脸庞好像变成了恶狼,有着鲜红的眼白和锥子似的獠牙,迟钝的柴刀好像是屠魔的宝剑,在新月之下如此的真实。
“我……是刺客……”刺客也面目狰狞。
奴隶从来是黑暗里顽固的残渣,刺客从来是黑暗受益者的工具。
从来都是!
也最终会成为受益者的掘墓人。
刃将本不存在的月光撕成碎片。肥大的蠕虫淹死在血泊里,不知名的小虫侥幸逃脱。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旅程。
“……是E国的黑暗……”
“先生,别乱动,伤口还没包扎好。”女孩很细心地在处理伤口。
“这么大的伤口,不会是您在做饭的时候弄伤的吧?”女孩微笑着,声音轻柔。
“兴许是架子上的菜刀掉下来了吧……”
真是这样就好了……刺客也是这样想的。
昼,无云,微风,花轻摇,布鞋响,人群动。
白色的修道服,是白昼的延续,白衣带动金色的长发,凝固在晨曦里。
“神说,要有光。
于是这世上,便有了光。
神博爱。
神将光赐予他的信徒。
也让光审判黑暗中的异教徒。
我赞美神。
神驱散暗,带来光。
阿门。”
牧师是光明的一簇,是这个国家,广袤光明的一簇。整日置身于阳光普照的草地,平抚着谷口伤痕般的空洞。
转过慈爱的圣母像,圣母所怜爱的孩子就在她脚下。
神予以伤者庇护,并治愈伤者以光,就像这位牧师正在做的这样。
空气里满是碘酒的酸,血的甜,汗的咸,以及化脓的伤口的苦。
女孩快步走在其间,金色的长发猫咪般乖巧地束在脑后,然后被修道服的帽子夹紧,干净,利落。
E国的教堂对一切人都予以庇护,包括奴隶,包括亚人——这可谓是E国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执法不便,真正的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女孩细心地为伤者包扎,碘酒色的血和血色的碘酒沾满绷带,和像绷带一样雪白的女孩的手。
金黄是太阳的颜色,白色是光明的颜色,钴蓝是纯净的颜色。女孩的长发是金黄的,女孩的修道服是白色的,女孩的的眼睛是钴蓝的。
“天使吗……?我已经到天堂了吗……?”
“先生,我们还在E国呢。”女孩爽朗地笑着。
她将目光转到角落,一个黑衣人蜷在墙角,黑夜上的血迹早就变成干尸样的硬块,是一块块疙瘩。
她灵巧的手灵巧地上下窜动,剪掉了夜行衣上的破布,就像拔掉了一根乌鸦的羽毛。然后轻轻地抹上碘酒,以防止伤者剧烈麻痛。
伤口很大,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边的肋骨后侧,好像峡谷深深的裂口,里面阴冷,漆黑,静谧,血腥。伤口的边缘,试图通过结痂封闭峡谷,伤口的中间,试图通过化脓扩张峡谷。
她拿起一柄大十字架,十字架的颜色和女孩的发色一样,都是金黄的。
灵子在女孩的手里产生,并由十字架释放出来,这是B国人的拿手好戏。
黑衣人感觉金黄色的光罩住了自己,背上的伤口仿佛有丝线被抽掉,痛感慢慢消失,转而变成暖暖的,就像暖暖的阳光。
“你问我的名字吗?”女孩道“我没有名字,只是为人做祷告,还有治疗伤者。”
“我是一名牧师。”
“是E国的光呢……”
“可以不管吗……我是说红魔……”
“如果放任它发展下去,它将撕裂整个世界……”
“不,不必担心。会有天使来杀死恶魔的。”
“红魔是传说中的恶魔,他是黑暗本身,住在最深遂的峡谷。
一旦红魔现世,将会带来不详,世界天翻地覆,血与火,祸乱不断。
红魔以人类的绝望为食,他的利爪会撕裂一切,只留下深邃的空洞。
传说,古神‘玉’为了拯救人类,最终用一只红色的拳套击败了红魔,并砍下他的左臂,喂给饿狼。
事后,红魔元气大伤,回到峡谷里修养,伺机东山再起。”
“说书人大叔,这故事我都从小听到大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什么红魔?”金发蓝眼的小女孩道。
“红魔是真的存在的哦”黑衣少年道。
“大哥哥你怎么知道?”
“你过来。”小女孩好奇地探头探脑,少年的掌心有细细的红色灵子喷出来“这是红魔的爪子呢。”
“你不要告诉别人呀。”
“好的!”小女孩的金发甩了一下,甚是可爱。
“看,星光,真美呀!”
“光,从何而来?”
“光是神所创造的。”
“那么神为什么要创造暗?”
“因为神博爱,神给予光和暗平等的机会。”
“可惜即使是神的话,也会被光和暗所困扰吧。”
“光和暗是互相分割的,征战不休的,亦为永恒存在的。”
“倘若无光……”
“世界便是漆黑一片。”
“倘若无暗……”
“世界便是惨白一片。”
“正因为这世界有暗有光,有光有暗,才会绚丽多彩吧。”
“不,世界是灰色的,是完全的灰,真正的灰,黑和白完全均衡的灰。”
“这是E国真正的样子吧。”
“所以说,光和暗,是交织在一起的……”
“可是这样与圣典不就完全相反了吗?”
“圣典并不是神所编纂的。”
“那不过是后人觊觎神的妄想。”
“如果连圣典都是人卑鄙的想象……那我们牧师的存在,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因为你是光啊。是与暗所相对的光啊。”
“刺客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刺客,是暗吧……是与光所相对的暗吧……”
“是啊!”
“倘若世界既无光,也无暗,是什么模样?”
“那便只有神的存在了……”
“不,无暗无光的世界,就像无数透明的玻璃熔化在一起,神便处在起中心。”
“那不也是灰色的吗?”
“……是……可能……不……一定……是……”
“看来在光和暗诞生之前,他们就交织在一起了呢。”
“啊,星光消失了。”
“因为太阳就要升起了。”
“阳光,也很美呀!”
“新的异常是否需要排除。”
“不过是愚蠢的人类对神的觊觎罢了。”
“让人类自己来解决吧。”
旧E国的旗帜被降下,不知变成了哪个皇室贵族的裹尸布,永远地被埋葬在E国腐烂的土壤地下,和它们生前践踏的无数奴隶一起。
革命者的红旗在大街小巷升起,那赤色与鲜血无异,与夕阳无异。
大革命摧毁了半奴隶制半封建的E国,建立起了资产阶级专政。“资产阶级具有天生的软弱性和妥协性,永远达不到彻底的革命,革命果实必然被窃取。全大陆无产者联合起来,消灭资本暴政,E国属于人民!”某个发疯的说书人如是说到。
“E国赢来了光呢。”牧师朝着东边,伸了个懒腰。
铁青脸男人,惨白脸男人,刀削脸男人在酒馆里一直喝到天亮。他们经历了从黑夜到白昼的全过程。
“这边请,先生。”
“这位是新教的主教,阿努比斯。”
“在新教的教义里,这个词代表着死亡。”男人带着恶狼面具,穿着长袍,拄着金色的权杖,瞳孔充血,似乎马上就要爆掉。
人肉被拧成干尸,游荡在血色的荒野。恶狼坐上王座,E国被神明抛弃。在永恒的纷争与祸乱之中,再度坠落黑暗。
黑暗之景映入刺客的眼帘,他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在十字架上挣扎。恶狼撕咬她的肉体,齿缝里夹着几根带血的金发。
“旧教是维护旧世界的胡话,新教将会维护新世界的成果。它将摧毁旧世界的一切残余,让E国的光和暗的之一泯灭!”
“但是旧教,是旧E国的光啊。它是旧E国的黑暗中的光。它的本质是美好的,它维护一切人民的利益,就像光予人们以庇护。”
“身为革命的功臣,思想竟然如此守旧,真是可笑。”
“E国不能没有光。”
“新教将创造一个崭新的E国,没有互相分割,没有征战不休。”
“因为现在E国仍然存在着暗。”
街角的巷子里惨无人道的暴行,游手好闲的饥民蜷缩身体;奴隶脱下枷锁,却被另一种无形的枷锁束缚;打倒了的贵族换了个名字,并且比以前狡诈得多。
旧世界的渣滓混进了新世界,E国的天空仍是一片晦暗。
“抛弃你腐烂的旧神吧!”恶狼高呼“只有真神才能拯救一切!”
“听好了,一切都不会再次坠入黑暗的,我保证。”
“……那个牧师……”
“……神……需要肉体……现世……”
“红魔是不可能撕碎神的……”
斜阳薄西山,彩云烧青天。
四个人站在楼顶,一间小酒馆的楼顶。暂且不去管楼下酩酊大醉的说书人,严格意义上说,这四个其实有三个都不是人类。
一个黑衣人,带头套,瞳孔血红,脖子上不知是围巾还是披风,飘飘的。
一个铁青脸,长头发,浓眉大眼,身上肌肉健硕。
一个惨白脸,穿西装,披斗篷,右手拿一杯红酒,已经喝掉一半
一个刀削脸,八字胡,顶紫帽,手里十字弩已上膛。
“那群人类,好像已经冲进来了。”惨白脸抿了口红酒。
“该我上了啊!”铁青脸脱下外套。
“别杀人……如果它们还是人的话。”刀削脸手指搭上扳机。
黑衣人掌心喷出灵子,化作长刀。“我去一趟……”
言罢,四人跳下楼顶。
晚夜骨嶙峋,朔风笼月黑。
似乎没有月亮,深山的夜色如浓稠的墨,深沉得化不开,这样的墨是写不出好字的。
只剩下几颗星星,有气无力地发出黯沉的光,如同干枯的笔,分着岔,沾着这焦稠的墨,在天空上乱画。
那个女孩的笑容,是那样美丽,就像阳光,就像月光,就像星光,就像火光。
无影,无声,无形,无息。
“刷”,有锐器挥动,尖锐的响声没有停留,接着依旧是万籁寂静。
利落干脆,算是最后慈悲。没有痛苦的死亡,就像安然睡在无光的黑暗中,谁又不渴望呢?
星星的光跟着晃荡了几下,风被惊动,呼啸着席卷深山。
身影溶进黑暗,噪音低沉而又略显沙哑:“我来了……”
曾经的黑暗仍入黑暗,一样的在黑暗里寻求光明。
牧师的手脚被拷住,锁在高高的十字架上。几缕血丝沾连几缕金发,好像几缕柳粘连几缕风。
仿佛恶狼的犬齿撕破他的脑袋,影像愈发清晰,恶狼咬碎那一缕光,又把另一缕吞进肚子 。
他乱挥着长刀,恶狼的影相破碎又复原,仿佛恶狼与夜空一般都是焦黑的墨,这墨愈砍愈滋长,犬齿崩碎了并不存在的月光。
“在什么地方,有光?”
他踉跄地走近教堂,跌跌撞撞,恶狼的犬齿愈发尖锐。隐约中他看见无数恶狼俯身在地,它们的眼睛连成一气,噬咬他的灵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暗红的灵子乱流,癫狂跳动,触电一般。恶狼群鲜血乱喷,如同乱喷的暗红色灵子。
血雾蒙住了眼睛,冥冥中,沐浴在血雾里的不是恶狼,而是恶魔;制造血雾的不是长刀,而是利爪;构成利爪的不是灵子,而是这个世界真正的黑暗。
大得可怕的的利爪没有形体,而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着的这股红黑色的暗,在这荒原上爆破。恶狼们被撕裂,碾碎,搅烂,最后沦落为这个世界的黑暗本身。
“红魔!红魔!!红魔!!!”
“我不是红魔,我是一名刺客……”
匕首割破了女孩纤细的手指,血滴如同黎明的青草上苍翠欲滴的露珠。教堂的灯光像飞来的萤火虫,忽闪忽闪的,但就这么一直亮着,一直亮着。
恶狼的血湖里,也许还能找到镀铜的神像和绷带似的破布。
望向玄黑色的天空,天空没有任何温度,暗布满天空。刺客再度溶进黑暗。
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红色的露珠滴在法阵里,金色的弯刃冒着紫黑色的烟。
遥远处悠远的星闪耀着,像细碎的泪花。弯刃在女孩的左臂上刻上可怖的符号,女孩颤抖着挣扎,嘴唇发青,四肢勒得发紫,蓝色的瞳孔混着杂质。
“不会让你毁掉光的,阿努比斯!”浑浊的蓝色瞳孔看见黑衣人突然出现,伴随着血色。
祭坛上的魔法石,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如同升起的另一个太阳,予大陆以光。
“我保证过!”
“嗡!”
窗棂失稀星,子夜淡雕花
黑暗中,灰尘什么的,都是看不见的。
刺客砍断枷锁,把大理石十字架砸个粉碎。牧师瘫在他的肩膀上,苍白的脸蛋擎肌,发青的嘴唇抖个不停。
“没事了……”
“没事了……”
轻声啜泣,树林飒飒作响。
仿佛是沙尘聚集在一起,残暴的狼头从脖颈的深洞里钻出,露出尖锐的犬齿。
“阿努比斯的掌管生死的神明……区区红魔,也妄弑神?”
弯刃上满是牧师的血,几乎已经凝固。刺客死死盯住恶狼,左手抱着牧师,右手喷出利刃。
金色的弯刃高举,又宛如一颗升起的明星。刺客右手的灵子猛烈喷射,如同倒撞出一条赤色的大蛇。正欲用毒牙咬断金色的弯刃,魔法石发出微光,赤蛇不甘地分解回灵子。
“我赞美神。
神将摧毁愚昧的旧神,与愚昧者描述的一切。”
金色的魔法石仿佛变成灰色,那是真正的灰,黑白参半的灰,光暗交织的灰。
“新世界不容许光,不容许愚昧。
神将降世于此地。
重塑世界!”
恶狼的尖牙终于咬碎了那抹纯灰,同样是纯灰的光线,纯灰的烟雾,纯灰的空气,弥散在纯灰的世界上。
“阿门!”
“啊——啊——!”
牧师惨叫着,左臂可怖的符号,仿佛有无数恶狼蠢蠢欲动。它们的犬齿咬穿符号,隐隐约约有无数狼眼,惨白惨白的狼眼睛,连成一气,噬咬着她的灵魂。
瞳孔被黑色占领,金发被灵子染黑,白色的修道服被撕成黑色的碎片,肋骨后部,黑色的漩涡搅动空气,然后凝华成黑色的翅膀
深厚的夜色像是一朵绽放的黑色郁金香。
“神已降世,神选择以旧世界的暗毁灭旧世界的光!这是神对旧世界的最后怜悯!”
“牧师!”漩涡向四周扩散,刺客连忙溶进黑暗,闪在一边,以防被涡轮切成碎渣。
恶狼高嚎。方尖碑拔地而起,象征着新世界的来临。
只存在暗的,新世界。
骸骨绵蔷薇,绝地丛幻寐。
黑色的翅膀,羽毛一根根脱落,散作黑色的大雪,但仿佛无穷无尽。
如同旧世界的黑暗,黑色的羽毛化为黑色的旋风,黑色的大雪便化为黑色的风暴。
黑色的风暴掀翻教堂门窗,教堂的穹顶,教堂的立柱,以及,教堂的陈旧,旧世界的陈旧,迂腐的一切,包括迂腐的光。
取雕花立柱而代之的是刻有无数符号的方尖碑,旧世界的暗成为新世界的一切,碑林好像巨型的荆棘,新世界的神矗立顶峰。恶狼是神的狂热信徒,恶狼们都是神的狂热信徒。
“他们早就不是人了……”惨白脸男人将受到的攻击转化,放出冲击波,信徒死后并无尸体,而是一粒粒灵子。
“准确来讲,是早就不是生物了……它们只是灵子罢了。”刀削脸男人转动十字弩,每一只箭矢都命中心脏。
“呼哧……呼哧——”铁青脸男人的毛发炸起,健硕的肌肉上满是血迹。利爪聚在胸前,仿佛又一个恶魔的魅影,张开大口将信徒吞噬。
泣血之刃横劈竖砍,黑色的旋风回归灵子而散去,从长刀的两侧分离,宛若另两只凄惨的刀光。
“光和暗只有其一存在……真的会好吗……?”
黑色的旋风瞬间安静,凝为一根根又粗又长的方尖碑,好像一根根又粗又长的锥子,像豪猪一样奔来。
“愚昧的恶魔,恶魔栖身于暗,竟然还来偏袒光?”
单刀难以应付如此数量,左手喷出灵子,双刀在空中展开,红色的十字如同旧世界的十字架,对新世界的方尖碑予以抵抗。
如同另一个暗红的旋风倒撞在空中,风刃将方尖碑裂成毫无意义的碎石。刺客以碎石垫脚,挥刃直取另一根方尖碑。
宛若人们假象中,那遥远星河里星座的连线。方尖碑被赤色的残影连接,顷刻间残影消失,石碑碎裂。
“就算你所谓的神想毁掉暗,留下光,也是不可以的。光与暗是共存的啊,有了光就必定有暗,有了暗就必定有光!”
方尖碑是一只只恶狼的影子,恶狼被恶魔撕碎,在地上与旧世界的断壁残垣倒在一起。
“那告诉我,你领导的所谓革命,难得不是摧毁暗而留下光吗?红魔?”
一片蒙蒙的血雾里,恶魔起身。
大得可怕的利爪没有形体,而是从这个世界而来,便要将这个世界泯灭。
恶魔的利爪撕开空间,空间的断层处,一根根一维的线,闪耀着暗红色的光芒,那是世界的伤口吧。
“那至少!”
方尖碑一触及到断面便断裂开,碑体断裂面,一般的暗红色的光。
“不要毁掉我的光啊!”
碎片朝阿努比斯飞来,他用法杖点地,另一些方尖碑从他身旁的地底出现,尖顶发出金色的光芒,把碎片悉数燃尽。
“到头来,你也不过是为了私利,红魔……”
“我不是什么红魔,我是刺客!是栖身于黑暗,服侍于光明的刺客!”
繁星闪烁,光芒像是凝固千年的泪水,闪烁着琉璃的光泽。
新神暂时停止了攻击,方尖碑的碎片又变成新的,矗立在地上的方尖碑,如同一只只恶狼。
泣血之刃斩尽黑暗。
殊不知刃自己便是黑暗。
以暗可斩断暗,则以光方粉碎光。
光与暗分道扬镳,旧世界的圣典黯然失色。
尘埃舞依旧,几近定风熄。
“大家为什么,都叫我红魔呢?”
他瘫坐在血泊里,血色的瞳孔浑浊又无神。
火把妄想点燃血泊里的断肢,滋滋地冒着红色的薄雾。
他奔跑在路上,看着无数行景从他眼前掠过,如掠过的风沙。
人们都被他甩在身后,无论好坏,无论善恶,无论光暗。
那火光不是温暖的光,而是地狱里暗的表现。
“红魔!红魔!!红魔!!!”
可他却甩不掉那血色的苍穹和祟祟的恶狼。
“我是红魔啊!是带来不详的红魔啊!”
狼影幻灭,融入血色的苍穹之中。
它永远屹立在腐朽的山巅。
泣血之刃斩尽光明。
“先生!你在干什么!”
“在杀人啊。”
他舔了舔脸颊上的鲜血,这血甜得发腻。
“您是……刺客吗……”
“我可是……红魔啊!”
舔腻的味道在口中不断蔓延,腻得只想吐。
“不,您是刺客。我看见您身上的光了,先生。恶魔身上是没有光的。”
“您杀死的,是那些人人喊打的贵族吧。”
“那我也杀了你!”
“您是一名好刺客,栖身黑暗,服侍光明的好刺客。”
甜腻味变作一团浓痰,咽不下去,咳不出来。
“……刺客……?好……刺客……?”
红魔利爪,展开。
新旧世界,撕裂。
思绪回到现在,方尖碑密密麻麻,乱如飞蝗。
“牧师!”
又化作长刀。
“你不是什么新神!”
灵子乱窜,状如狼牙。
“你是一名好牧师!是置身光明,驱散黑暗的好牧师啊!”
然后。
“嚓!”
红魔的左臂,被砍下了。
“你知道吗?”
“什么?”
“红魔的力量过于强大。”
“那也不用阻止吗?”
“最终会撕裂自己。”
“呜……额……”
牧师刚刚睁眼,那只左臂似乎就飞进她的瞳孔。
“啊……!”
她的四肢被铁链锁着,身上只剩下几片白布遮住羞处。
回音荡在空旷的神庙,在无数方尖碑之间螺旋,被分裂成无数块,似乎能够回荡有无数的时间。
在这回音悠悠的震动里,她看到另一个女人站在大门后,油黑的长发状似地毯,铺满了半边的神殿。
“那个……神……”
“……新神……小姐……?”
新神转过身,牧师看见她一样有蓝色的瞳孔和白褶的脸庞。
“是吧,你是渴望着新世界的吧……”
“但不是这样的新世界……”
“为什么,一定要摧毁光?”
铁链突然松弛下来,变成绳索将她紧紧缚住。
“你心底是偏袒暗的吧……”
“才不是!”
新神的赤脚把她踹翻,牧师跟一条虫一样倒地。
“如果我跟你说,把暗摧毁摧毁掉话,那个红魔就会死,你愿意吗?”
“他……会……死……?”
“光与暗并存会有无数生灵死去。”
“只摧毁暗那个红魔会死。”
“所以摧毁光。不就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一脚接着一脚,牧师的脸蛋肿了起来,鼻血沾了新神一脚。
“他不是什么红魔……他是刺客……”
“我想起来了,你是光啊!”
“所以毁灭光,你就会死啊!”
新神的脚踩在脸上,并把重心压在上面。
“只要自己去死就好了,是不是很划算?”
“我……”
“是这样想的吧?没错吧?”
“如果光与暗能够正真并存……就什么都不用失去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新神直接一脚把她踹飞,后脑勺撞在方尖碑上。
“红魔的力量正在飙升!”
“快点!阻止他撕裂世界!”
“看来是应该插手了。”
恶狼狂吠着,恶狼们狂吠着,无数恶狼狂吠着,黑暗里的无数恶狼狂吠着。
恶狼们的盛宴,它们争抢着那只左臂,撕咬他,吞咽他,把他上面的肉一丝一丝地撕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鲜红色的血混杂着鲜红色的灵子,鲜红色的灵子混杂着鲜红色的血。
“神的阻碍者将死,通往新世界的道路已无障碍!”
血和灵子仿佛很奇怪,一滴一滴,滴滴分明的漂在空中,宛若一颗颗鲜红的玛瑙。
朦胧的血雾里,恶魔终于露出全身。
“砰!呲——!”
每一滴玛瑙都悉数炸开。
“红魔!红魔!红魔!”
四散的血雾里,幻化出无数恶魔的像。
“这是真实的红魔……”新神的脸抽搐着,牧师勉强撑起身体。
“新神小姐!”
“我不会让你毁掉暗的!也不会让你毁掉光!”
恶魔并非实体也并非虚像,而是这个世界所本来的模样。
有无数的恶魔就有无数利爪,无数双利爪就能撕裂无数个世界。
恶魔们一拥而上,利爪织就的血雾里,纬度没有了,时间没有了,空间没有了,质量没有了,粒子没有了,能量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不远出的某根方尖碑上,凭空出现两个人,一个红衣,一个蓝衣。
阿努比斯看到红衣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像是恶魔的标志,像气球一样胀大,然后一口把这一片方尖碑林咬掉。
满天的方尖碑和黑色风暴瞬间消失,新神只是略微触及边缘便已溃烂,阿努比斯在血雾外界重组身体。
它们在红魔的利爪下被撕碎,湮灭了。
“看来是赶上了……”蓝衣松了口气。
“太阳快升起了。”红衣道。
“……凭什么?”
黑影冲散血雾,血雾和残像聚为残影煞红。
“我不会让你们毁掉光的,阿努比斯,还有你狗屁不通的新神!”
“因为……”
“因为……”
说书人迷迷糊糊地醒了,翻开的书页上,写着这样一段话:
每天,大陆都经历着早晨,晌午,下午,黄昏,傍晚,前夜,子夜,破晓,与黎明。他经历了从光到暗,从暗到光的全过程。
在破晓的时候,是最黑暗的时候。不是因为星光也散去了,而是因为还未降临的阳光太强烈,掩盖了星辰了光。
至于黄昏呢,在那时,是火烧般的阳光慢慢沉沦,暗色的夜空如同墨水般漫开。光与暗有着一条明确的分界线,看起来就像是互相分割的,征战不休的。
只有破晓,光与暗终于能紧紧相拥抱。
破晓并非一个漫长的时间段,而是一刹那。
光与暗交织的一刹那。
利爪又重新变回了长刀,此时此刻,悠远的星光瞬间消失殆尽。
“有了光就必然有暗与之对立!”
“有了暗就必将有光与之对立!”
而在这看似黑暗之中,血色的刀光斩断了与黑暗无异的翅膀。
“光与暗,本来就是并存的!”
“光与暗,本来就是并存的!”
新神身首异处。
紫黑,乌黑,墨黑,焦黑,纯黑的双翼不再喷涌。
取而代之的,是花白,玉白,亮白,洁白,纯白的翅膀。
不是毁灭光的黑翼,而是包容暗的白翼。
那些沉淀在新神身体上陈旧的黑暗,变作粉尘而飘尽。
旭日东升。
在灿烂的阳光里,一黑一白,紧紧相拥。
“阳光,很美……真的……”
光,遍及了大陆。
A国,英雄墓碑之前,积雪慢慢融化。
B国,雾气永远萦绕,叙说旧日之歌。
C国,旗帜迎住旭日,风起如过田野。
D国,飞机朝向东方,越过丛林瑟瑟。
E国,那白翼飞散下白羽纷纷,化作光球,与处阳同起,宛若新升起的另一个太阳。
数以百计,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数以万计的光球,散入E国各处。
狂热的信徒碰到它就变得冷静,贪婪的贵族碰到它就变得大方,饥饿的穷人碰到它就变得满足。
“光与暗开始交织了呢。”
“他们本来就交织在一起的。”
“这不可能!不可能!真神会毁掉光的!”
阿努比斯用弯刃划开空气,把方尖碑像炮弹一样射向那片白翼。
可是它在空中就被白色的火焰燃尽,如同阳光般耀眼。
“阿努比斯先生。”一些羽毛变成长长的十字架“神将与你以审判!”
圣光降临,白色的火焰由内到外,把恶狼燃尽,刺客看见它红色的眼睛被烧成金色,好像那块金色的魔法石。
“我即为掌管生死的神祗,不可能被愚昧的旧神所杀死的!”
“我们以前,革命以前,见过吧……阿努比斯。”
“在死之前,要不要说说一个奴隶是怎样变成神祗的?”
“我即为永恒的神祗,掌管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生死!”
恶狼被燃成一团颓丧的灰烬,这灰烬反而是惨白惨白的。
“结束了。”
“结束了。”
“你们就这么拿走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青衣紫帽捡起地上冒黑气的弯刃和法杖。
“我们可是神秘商人……”
“记得好久以前,我们也是在这里,看日出的吧。”
老人的左臂,空落落的。
妇人纤细的手,挽住衣袖。
清扫失败了,革命成功了,解放胜利了。
E国的新世界,并非无光或无暗,而是光暗在纷争里和平。
“新世界真好啊!”
青草的香是那样诱人,叫人希望自己是一只羊,美美地吃上一顿。
因为啊,新世界再无什么恶狼了。
“星光消失了。”
“到破晓了。”
“黑夜结束了,白昼到来了。”
“光与暗也交织着了。”
TapTap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