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江讯的男人
2020/06/10262 浏览综合
一岁那年,向来体弱的母亲难产。
父亲在门外从旭日东升等到月上柳梢,等到母亲在痛苦的挣扎和嘶哑的痛嚎中耗尽了生命,脸上蒙着白布被抬出来。 母亲去了,丢下嗷嗷待哺的我与弟弟,还有当年不过三岁的姐姐如卿。
父亲不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他常说,能娶到身为主簿之女的娘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少年时,家中清苦,父亲以经营茶馆为生,战乱之年,一年到头不过勉强糊口,可是父亲还是咬着牙,送我上了私塾。 十三岁,我遇见了一个名叫黎溪的少女。 她面若春桃,唇似丹朱,着锦衣饰美玉,被簇拥在一群仆役中跨桥而去,不慎遗落了一方绣帕。我从河中捞起绣帕,追赶她一直到了落雁寺。她接过绣帕,半张粉面隐在团扇后,粲然一笑。 她真美。 我想,我若能得她为妻,必一生不负。
我日夜发愤苦读,十六岁时,参加童试,一举夺得了秀才功名。得外祖故旧照抚,我得以进入府学,十八岁贡院秋闱,我考中解元,一时风光无两。 可是我其实没有那么开心。我知道,随着我年纪渐长,家中已经开始在张罗我的婚事,而以我的家世 ,并不足以匹配她,况且,女子许婚向来早,她……不能拒绝。 我这样忧虑着 我本想,若能高中,或许可以许她一个锦绣前程,可当年科举,我名落孙山。老师推我去任一县主薄,我婉拒了老师,决心再考。
这一年我心中郁郁,被同窗所诱,竟然走上了赌博之路,千金散尽,我如梦方醒,悬崖勒马。 再次科举,我考中榜眼,入翰林编纂国史。 我沉醉在仕途的风光中,可是这一年,她终于还是出嫁了。我知道,这不怪她,是我蹉跎了她,我,对不住她。
我心灰意冷,恩师廖学士有一外室所生的女儿,自幼被主母苛待,甚是可怜。恩师担心百年后子女无依,试探着问我,愿不愿纳了小女,我拱手低眉,应了下来。不过,我说“老师千金,不敢怠慢,愿嫡礼相待。” 去海安赴任时,我与老师的女儿成婚。我妻念慈,容色极盛,羞皓月清辉,惭牡丹国色。可惜,少年受了许多折磨,身子总是虚弱,性情也僻静,我二人相处如清水之交,淡而静远。 婚后一年,妻生长女清主。再一年,生长子曦颐。次年生次子曦业。三年后,生三子曦泳四子曦逸。
妻三十时,难产而死。
当年我官至巡抚,累下家财万贯,可是漫漫红尘中,再也没有一个知心人,立好遗嘱后,我遁入空门,晨钟暮鼓中,世上再无江讯,只有——典座慧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