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原创小说——凌晏如：辣不是味觉，它是痛觉

明雍学院的饭食，整个京城论第二，没学院敢认第一。

厨娘兴奋地拉着我的手：“亦梵，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你说的那道菜，凌大人全部吃光了。”

“那是你的手艺好。”我笑眯眯地道，接着问她：“哪个凌大人啊？”

“能有哪个凌大人，就是首辅大人啊！”

我愣了下，他怎么来了？

“还说凌大人脾胃不好，要是不好，能这么爱吃辣嘛！”

“凌大人脾胃不好？”我问厨娘：“那为何要准备辣菜？”

“院长说的，说是凌大人爱吃。无辣不欢。”

我咬唇，既然脾胃不好，那还吃那么多的干红椒，脾胃再受刺激，他还要不要身体了！虽然他是个滥杀无辜的人，可之前他毕竟救了那三个无辜的考生。

况且，做辣子鸡丁的主意还是我出的，可我也没有想到那人把干椒都给吃了个干干净净啊！

“小姑娘，有事？”凌晏如掀开车帘，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我将手里头的东西递过去：“给你！”

“什么？”他打开盖子，闻了闻里头的味道，然后揪起了眉：“蜂蜜？”

“你吃了那么多的辣，要喝点甜的，不然脾胃会受不了的。”我怕凌晏如误会，继续说道：“我不是来拍你马屁的，只是那辣子鸡丁是我出的主意，我可不想吃坏了你，到时候你来找我算账。”

凌晏如笑了：“怪不得那道菜那么合本官的心意，只是本官不解，在你眼里，本官就是个小人？”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翻了个白眼，正要走，凌晏如叫住了我：“你知道本官为何爱吃辣吗？”

“你爱不爱吃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好气地说道。

凌晏如仰头又喝了一口：“委实太甜了些，孩子才喜欢喝。”

“酸甜苦辣都是人间百味，少一样人生都是不完整的。”我回他。

“辣不是味觉，它是痛觉。”凌晏如声音低沉，转着手里头的杯子：“它会让你记得你曾经的过去，会让你清醒面对今后的路，而甜，只会让你忘记过去。”

我看着凌晏如，“凌大人既然是凡尘中人，尝过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为何不肯放过众生？佛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何不给人一个赎罪的机会？”

凌晏如盯着我，我以为他要生气，他却从车厢里走了出来，抱着我飞身上了一匹马，突然的失重让我惊呼：“凌晏如，你要干嘛？”

凌晏如打马往前冲去，冰冷的寒风吹在我的脸颊上，一张嘴，风就往嘴里灌，我只能窝在凌晏如的怀里。

他的衣裳熏着好闻的檀香，让人安心。

就在我屁股都快要颠散的时候，凌晏如终于勒停了马，我刚想要破口大骂，他却让我看前面：“你看看你的面前。”

我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我吃惊，繁华的京城脚下，怎么会有这么破败的地方。

土砖垒起的破房子，似乎没人住，残垣断壁破败不堪，一家如此，再走一家还是如此，他骑着马带着我在村子里走了一圈，这个村子，没有一点人气。

原来，破和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气，那才是灭顶的破败！

“这里的人呢？”我震惊地问道。

“这个村子原先有二十多户，八十多口人，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剩下三十多口人。”

“那些人呢？他们到哪里去了？”我拉着凌晏如的衣裳，惊恐地问道，我怕从凌晏如的口中听出不好的话来。

“都死了。”

“怎么死的？”我心一凉。

“以各种各样的罪名被抓进官府，在牢狱里活活地被折磨死的。他们的父母官，曾经就是个贿赂考官买了考卷和答案的人，天性暴虐，他当官不是为了名和利，他最大的快乐是折磨活人。”

“折磨活人？”我惊讶地反问。

“凌迟、插针、剥皮、活埋……” 凌晏如个词一个词的说出来，我听得头皮发麻。

“有年轻人，有小孩，还有老人，他还把怎么折磨人的手法写成了一本册子，你知道我当时看到那本册子时的反应吗？”

“我把那狗官抓了起来，用他用过的酷刑，一样样地还到他的身上。他最后被我削成了累累白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亦梵，你觉得我残忍吗？”凌晏如的气息不知何时离的我那样近，他的脸贴在我的耳畔，我紧紧地靠他的胸膛上。

我能敏锐地感觉到，凌晏如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心在狂跳。

“凌大人……”我哑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亦梵，这景朝就像是一株垂垂老矣的大树，外表上看锦绣繁华，可内里却已经枯了。”

“亦梵，你确实是个孩子，你只看到了眼前的杀戮，没看到心里的绝望。”

“亦梵，为什么好人成佛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而坏人只要放下屠刀就可以？”

“亦梵，我宁愿让全天下的官都来恨凌晏如，我也不想让一个老百姓恨凌晏如！”

他残忍吗？

我竟答不上来。

面对同时背负骂名与盛名的凌晏如，我原本厌恶的心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只能通过孩子般的举动，表达我逐渐生出的敬仰与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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