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

阿飞曾是一位落魄书生，当年他来到杭州乡试不第，盘缠也所剩无几，于是动了回乡的打算。幸好他的同乡好友给他介绍了一个帮邻里街坊写信的活，这让他有了一些收入，可以准备下一次的乡试。然而惆怅情思，往往从美丽的邂逅开始，烟雨江南的故事便在这里被写下了。

01 伞

一次阿飞去城里买了纸和墨，在返回的时候，突然天降骤雨。

阿飞看向四周，没有一处避雨的地方，他心想：「完了，这纸和墨花了我大半积蓄，要是被雨淋坏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又要饿肚子了。」

穷困潦倒、考场失意再加上此刻的倾盆大雨，阿飞悲从中来，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他宣泄着内心的苦闷。

雨声在他身边响起，但他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淋一滴雨。

他抬起头，只见一个撑着伞的女孩正俯身看着他。

「不就是一场雨吗？有啥好哭的，我借你一把伞就是了。」

阿飞站了起来，错愕之间接过了女孩递来的伞。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刚才的痛哭让他的嗓子很难说出话来。

女孩看穿了阿飞的意思，说道：「别担心，我这里还有一把伞，好了，别再哭了，快回家吧。」

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江南的烟雨朦胧之后，阿飞才发现脸上依旧挂着两滴眼泪。

第二次的乡试，阿飞依旧落榜了。

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结果，然后走进了一家伞店。

「掌柜，我可以来做学徒吗？」

有文化又很刻苦的阿飞很快就学会了制作纸伞，渐渐成了杭州城小有名气的制伞师傅。

买纸伞的人络绎不绝，可阿飞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大雨天给他递伞的女孩。

每到雨天，正是各家伞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但这时的阿飞总会离开店铺，拿着一把旧旧的雨伞站在街道口的屋檐下，看着过往的行人。

有人问阿飞：「阿飞，你到底在等谁啊？」

阿飞总是笑着回答：「借来的伞总是要还回去的。」

02 中秋

中秋之日，月圆之夜。

知府在赏月园举办中秋盛会，邀请城中各家文人相聚赏月，吟诗作乐。

阿飞虽然已经弃文从商多年，但内心里依旧没有把那一缕文人情怀放下。

在听说不少他喜欢的诗人都会去参加盛会之后，他也决定前往，去看看那些他羡慕的人生。

中秋当日，赏月园里只依稀摇曳着几缕烛火。但月光却流泄进满园，淡白的月光与浅黑的影子交织在一起，颇有一番意境。

当阿飞到的时候，赏月园的诗会已经开始了。看着一群青年男女把诗会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阿飞放弃了过去凑热闹的想法。

园子很大，还有许多幽静之地。阿飞独自闲逛，偶然间看到了一张屏风，屏风旁的桌子上摆列着笔墨纸砚。一旁单薄的烛火不停地跳动，好像冥冥中注定了什么。

阿飞伸出自己的右手，他看着因长期编织竹片而满是伤痕的右手，自言自语地说道：「老伙计，你想去试试吗？」

自从第二次乡试不第后，阿飞几乎没有再碰过毛笔。此刻他端坐在桌前，看着眼前铺开的宣纸、砚台里研好的墨还有放在笔架上的笔。

「试试就试试！」

阿飞微微颤抖的右手缓缓握住那只笔，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他青春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满腹经纶。

落笔的那一刻，头顶的月亮也如当年一般，圆润洁白。

赏月诗会结束，此时阿飞已经早早地离开了。一名女子带着丫鬟回到了这里，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丫鬟：「小姐，说好只出来玩一会的，老爷又要骂我了。」

女子：「不会的，爹爹回来探亲，明日便要走，今夜肯定会喝个大醉的。」

丫鬟：「小姐，这纸上被人画了画诶。」

女子听闻，借着月光看向那幅画。

远山如黛，一个打着纸伞的女孩缓缓走进江南朦胧烟雨之中。

丫鬟：「别看了，小姐，快走吧。」

女子小心翼翼地把画卷了起来，跟着小丫鬟离去。

没走几步，她突然回头，四下打望，只是四周静悄悄，什么都没有。她低下眉头，扶了扶自己的发簪。这枚发簪是父亲在她十二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是她最喜欢的发簪，和画中女孩戴的发簪一模一样。

03 小霜

西湖北岸有一座宝石山，半山腰有一处阁楼。

阁楼临崖而建，面朝西湖，视野开阔，可一览西湖无余。

这是小霜今年第二次回到杭州，与上次不一样的是，她身边再没有小丫鬟了。

小霜的父亲因朝堂争斗，辞官回家了。

虽然生活没有了之前那样富足，但小霜却很开心，终于可以回杭州了。

上次来去匆忙，只能一瞥西湖风光。

久别杭州，今日一览西湖，竟与梦中的别无二致。

小霜趴在半山阁的木栏杆上，看着山下烟雨西湖与垂柳白堤。没来由地想起了中秋那幅烟雨画卷。

「那幅画会是那个书生画的吗？他长什么样子，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想着想着，小霜雪白脸颊染上了微红。

梅雨季节的杭州，细雨总是下个没停。

白堤上，游客商贩早已经离开了，杨柳依依四下无人。

一个打着旧伞的男人走在白堤上，冷风拂面。

细雨中前行，阿飞隐约感受到一道目光远远看着他，于是他停下脚步望向青山。雨中青山白气缭绕，山中阁楼半遮半掩，万绿丛中一点红，似有一人在楼中观景。

「堤上人装饰了阁中人的烟雨西湖。」

「阁中人点缀了堤上人的朦胧山色。」

04 冬至

冬至那天，杭州城下雪了，对城里生活的居民来说，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孩子们忙着堆雪人打雪仗，年轻男女们撑伞漫步湖边长堤。

自从父亲辞官回家之后，虽然生活没有如以往富足，但一家人的生活却更加其乐融融。

只是当小霜的婚事被父亲提上了日程之后，她开始有些慌张。

今日天降大雪，空中散落的洁白雪花，让小霜的心情有了一丝好转。

看着追逐打闹的孩子们，她低声自语道：

「我好像没多少这样快乐的日子了。」

脚踩在长堤的积雪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北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发梢粘上了雪花。

湖边还是更冷了一些，小霜裹紧了衣服，依旧觉得寒意冻人。

突然，一阵包裹着暖意的香气从路边传来，路边的小摊缭绕着白色水汽，在冬天里显得暖意十足。

小霜被这股香气吸引到了小摊跟前，沸腾的锅里漂浮着一颗颗小汤圆，像极了孩子们丢来丢去的雪球。

「老板，我要一碗汤圆。」

小霜坐在板凳上，低着头看着碗里的小汤圆。

蒸腾的水汽弥散在她的脸上，被冻得红彤彤的小脸蛋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把两颗汤圆放入口中，包在腮帮两侧，用双手揉了揉自己鼓鼓的腮帮，小霜感觉像是回到了和父 亲调皮的小时候。

大雪之下，被水汽笼罩的小店里，那道隐隐约约的背影，与那时候在江南烟雨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别无致。

「姑娘，这是你的伞吗？」

一道声音在小霜身后响起。

阿霜回头看到了一个满身是雪的男人，他满是伤痕的手握着一把老旧的伞。

他的眼里倒映着一个女孩，一个脸颊鼓鼓的女孩。

05 灯会

小霜走在阿飞的身边，一起缓缓地走进灯火璀璨的明亮世界。她借着逛灯会的借口，从家中溜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与阿飞出来游玩，她再次戴上了那支父亲送的发簪。二人走在花灯下，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

好在这灯街够长，总还是能等到他们鼓起勇气说话的时候。

阿飞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平静的灯笼，这圆形的灯笼便开始旋转起来。

「小霜，那时候为什么你会带着两把伞啊？」

「噢，我当时是去接我父亲。」

「那你给了我一把伞，之后怎么办的？」

「嘿嘿，我父亲背着我，我打着伞回去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小霜也不再害羞，主动地问道:

「去年中秋诗会，你是不是画了一幅画？」

「中秋诗会？画？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那幅画现在被我挂在房间里」，小霜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更是成了呢喃软语。

两个人又同时不说话了，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这时候，一旁卖灯笼的大哥喊道：「小兄弟，来买个祈天灯吧，可以写上想说的话，然后放飞到天上去的。」

阿飞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祈天灯来的正好，他赶紧付了钱，买来了一个。

小霜开口问道：「阿飞大哥，你准备在上面写什么？」

阿飞微微一笑，拿起了笔在灯笼纸上落下。

片刻后，阿飞放下笔说道：「走吧，我们去街上放祈天灯。」

小霜莞尔一笑：「我还没写呢。」

灯光映照小霜的侧脸，像是覆盖着白雪的红灯笼，白里透红。

「你不要看哦。」

阿飞以为小霜说的是不要看她，于是赶紧背过身子。

穿过长长的灯巷，二人来到了宽阔的街道上。

「你刚才写的什么啊？」

「一会放起来了，你就能看到啦！」

阿飞点燃了灯芯，二人抓着孔明灯的四角，待祈天灯缓缓上升的时候松开了手。

他们站在人群中，望着祈天灯缓缓升入空中，成为了万千萤火中的一缕星光。

灯纸上，一面写着：

去年元夕时，银花落满天。

旧伞倚玉壶，灯影自难眠。

而另一面写着：

今年元夕时，琼花卷灯帘。

与卿观火树，万灯照身前。

06 尾声

小霜与阿飞成亲了，在一个烟雨蒙蒙的日子。

他们商量好没有大宴宾客，只邀请家中长辈吃了一顿简单的饭。

虽然小霜的父亲想要大办一场，但拗不过小霜的性子，至于阿飞，那更是尊重小霜的意思。

婚后，阿飞在城外买下一处宅院，就在当年他们相遇的地方。

宅院古色古香，门口有条小溪经过，小霜在院子里种一些花草，养些金鱼。

每日清晨，阿飞都要去城里开店，细心的小霜总是会将阿飞送到门口，拿起雨伞递给阿飞嘱咐道：「再忘了带伞，可就没有人送你一把伞咯。」

阿飞一边接过伞一边憨厚地笑道：「就算没伞，我也不会急得哭了。」

阿飞离开之后，家里又重回了江南的宁静，风吹过门窗，发出了轻轻的嘎吱声。果然，下午时分下起了小雨。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把老旧的油纸伞，落到了房前的水渠里。雨水顺着青瓦滴落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滴答滴答。

坐在屋子里的小霜打开了木窗，一边哼着江南小调，一边绣着手帕。时不时望向不远处的那条清幽小巷，期盼着阿飞早点带着酒归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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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百景图建筑文案：桂花树、伞、赏月园、半山阁、十里街灯、残雪楼园、水月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