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我终于又和朋友们走进了网吧

春节放假前夕，我久违地与编辑部的阿翻老师一同去附近的网吧打了一晚上游戏，说来讽刺——在学生时代，我算得上是三天两头就跑去网吧打游戏的那种，但如今似乎已经许久未曾踏足这里了。网吧里那嘈杂的人声与不间断播放的流行音乐，令我难免生出了一种“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觉。

没去网吧的原因一来是去年刚换了台配置还行的PC，对高端硬件的需求缓解了不少，二来是疫情原因，像网吧这类高人口密度的娱乐场所几乎就没几天开门的时候。就像我目前所处的石家庄，上半年的生活还算风平浪静，但下半年断断续续数周的隔离与封控让我自己的生活都显得应接不暇，就更遑提什么去网吧开黑了。

不过自然，这个世界上的事物在人们关注不到的地方也仍在运行，网吧们亦是如此。

相比2019年之前的欣欣向荣（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几年的整个上网服务行业宛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直到近期才算正式摘下了呼吸机，逐渐有了复苏的苗头。

就“身边统计学”而言，这几年我对网吧最强烈的感知可能就是“又有某家网吧倒闭了”。在印象里，三年前我常去的商业街上共有七家网吧，由于附近是高校扎堆的学院区，因此每逢节假日这几家网吧都得算得上是座无虚席。但这次春节回家发现竟仅剩下了四家，其中关停的还有家开了近十年的老店。

B站上，经营着一家网吧的up主Leyi寒曾做过一个清点损失的视频。在疫情期间，尽管房东已经为他减免了一个月的房租，但没想到他还是不间断地歇业了三个月左右，关门的同时自然也要承担运营商的网络费用，就连进货的零食都过期了不少，所幸这场停业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就收到了可复工的通知。

在当时，与Leyi寒共享命运的网吧业主还有许多。2020年初，为了阻止疫情蔓延，不少地区的娱乐场所都受到了封控，空间密闭且人员密集的网吧自然是最容易受到影响的对象。

有人统计了同期全国各地的网吧复工情况，一些运气不错的网吧业主歇业时间并不算长，很快就回归到了正常的运营之中，但不同地域的政策并不相同，并非所有网吧都能及时开业止损，即便开业，也要面临着疫情当前客流量骤减，网吧无人问津的状态。

网鱼网咖的副总裁庄毅曾提到，对他们这种开了一千多家的大型连锁网吧而言，停业期内每天都要损失五百多万元，且业主前期投入的成本越高，亏损也就越多，就连周杰伦在2017年开办的“魔杰电竞馆”也未能在这一片萧条中逃过一劫，不得不在2020年正式歇业。

众多网吧的死亡甚至还孕育出了新的产业，有人仅靠着收购二手配件就赚了不少钱。在同期的二手交易平台上，不论真假，挂着“网吧停业清理库存”出售电脑硬件的比比皆是。

这个时间点的社交媒体上，网吧业主们算得上是哀鸿遍野，由于疫情在不少地区的反复，“等待开业”也宛如一场无望的荒诞剧，期间还衍生出了不少这个时代特有的奇葩事：有网吧老板偷偷营业，结果被同行举报受到了铁拳制裁；有玩家在网吧中隔离多日，滞留期间甚至还在游戏里升了个段位；还有人因当地封控关停了网吧，骑着自行车就毅然踏上了前往其他省份的高速。

在日本，由于各地网吧的停业，导致数千名租不起房而蛰居其中的基层劳动者过上了露宿街头的生活。国内的“xx大神”这一群体在此期间也险些覆灭，受到疫情影响的人们失去了廉价的居所与日结的工作，不少人都被迫走上了进厂的道路。

当然，疫情之下的网吧，也不全是灰色，为了收回高昂的运营成本，你能在这几年的社交媒体上看到不少网吧的自救，有些老板反倒借此找到了新的机遇，反倒有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

比如韩国的一家网吧直接转型做起了外卖生意，卖起了店内备受好评的小吃，还附赠电脑硬件的出租服务。

也有人在疫情到来之时第一时间转向了“挖矿”，但随着比特币价格的持续走低，这种操作能否收回电费与租金的成本是个未知数。

“电竞酒店”似乎也成为了新的热门生意，一些受到疫情影响被迫停业的网吧试着把电脑出租给了传统型酒店，也有网吧业主直接壮士断腕，从网吧行业转型到了电竞酒店。在疫情、政策与市场的共同驱动下，几乎仅2020年一年整个电竞酒店的市场规模就翻了一番。

以宏观的角度来看，在疫情出现之前，网吧其实就已经是某种程度的“夕阳产业”。手机游戏与其他线下娱乐对这个行业的冲击相当严重：根据《中国互联网上网服务行业发展报告》的统计，2016年之后整个网吧行业的规模就陷入了衰退期，在2018年，上网服务行业场所总量勉强还有着13.8万，但到了2019年就跌至了12.5万。

而与其整体规模的下降所对应的是整个行业的“迭代”，就比如将“网吧”进化成“网咖”，更高配置的硬件与升级版的服务为这个行业又注入了新的竞争力，主打差异化的“电竞馆”与“新式游戏厅”的出现也被不少人视为这个“夕阳产业”回光返照的迹象。

但出于疫情的影响，这个产业的转型之路在这几年显得相当艰难。

在2020年，上网服务行业场所的数量比起2019年要减少了近四分之一，其核心营收更是直接腰斩，只勉强达到了去年的一半左右。你不难想象那些网吧倒闭后的故事，即便它们或许已经因疫情歇业，但场地费用与人力成本总归是每个网吧老板都逃不开的问题，就像那些一同死去的餐饮店或超商，实体经济的受挫或许比人们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在不少从业者的眼中，这场漫无止境的反复歇业都像是一场十足的浩劫。当停滞成为常态，这个本就正在衰落，处于转型关键节点的产业还能维持多久？从千禧年初的“要想富，开网吧”沦落至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实体经济行业，在2019年之前，或许谁都没有想过这条产业竟衰落得如此之快。

但所幸，冬天最难熬的时刻已经过去，春天亦不远矣。

相比于此前的萧条，现在我对世界更强的感知是“热闹”，每逢通勤时段必堵的街道与人挤人的大型超商，时刻提醒着我如今已是2023年。随着社会开始复苏，此前受到影响的商家逐渐回到了疫情出现之前的面貌，人们也陆续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之中。

如今再以“网吧”为关键词检索，那么你能看到近期不少网游厂商与网吧开启的联动，我家附近的一些网吧还趁着春节假期开启了冲一赠一的促销。

如今的业主们已经无需再顾忌对半的防控限流，不少玩家许久以来被压抑的“线下开黑”需求，现在也爆发出了一点“报复性消费”的意味，但无论如何，这至少意味着网吧行业的起死回生。

对我这种九零后而言，“网吧”更像是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呼朋唤友去联机打游戏也是自己学生时代的常态。无论是曾经的《魔兽世界》还是后来的《彩虹六号》，那些曾为我深刻印象的网游都陪伴我在网吧度过了大把时光，相比于其他的娱乐方式，一起“线下开黑”总是维护朋友之间关系最好的纽带。

在这漫长的三年里，一场瘟疫几乎为一切事物都染上了灰色，它压抑着许多人的情感，也埋葬了过去的许多欢乐。但就像大仲马的那句“人类的全部智慧都包含在两个词语里，那就是等待与希望”，当寒冬过去，人们总归会迎来恢复乃至重建的时刻。

比起继续缅于过去，倒不如来一同庆祝网吧的复活。不过对我而言，如今更该思考的或许是何时再约其他老师开黑玩点什么，毕竟随着楼下网吧的春节促销，我显然也成为了“报复性消费”人群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