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文】 寻剑
修改于2024/10/2051 浏览同人鉴赏
观前提醒：最好先了解一下“饮月之乱”的大致内容，以获得更好的阅读体验。
画师 米游社@言缈 侵删
“「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这便是我汲汲所求的剑。”
幽暗的深空中，名唤罗睺的妖星悲鸣着，歌唱着，挟着燃烧的山脉和大地向所有人扑面而来。
仙舟苍城的长街上，人们尖叫，在末日灭顶的绝望中挣扎、翻滚，任由金色的枝蔓在他们的口鼻孔窍中滋长不休。
她看着一切发生，却动弹不得。五内如沸，有一物自她的丹腑中勃然翻滚，仿佛熟透的谷粒即将脱壳挣出，膨胀至无限。
但迎面而来的山脉却让她明白，自己不过是蜉蝣，即将死于死神指尖的轻捻。
如果有一柄剑就好了。
即将溺毙于恐惧的潮水时，镜流这么想着。
一
啪嗒。
一声疲惫的脚步，缓缓地浸没在战场的泥泞里。
当啷。
一柄暗沉的断剑，跌倒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
滴答。
一朵殷红的血花在剑身上绽开，即刻又凋零在断剑细密的裂纹中。
先杀尽乘势作乱的龙师部下，再砍翻沾染倏忽血肉的应星，最后击倒祖魂二分、陷入龙狂的饮月君丹枫……即便是百炼的天外金石之瑛，夸称仙舟宝剑之首的支离剑，终究也难逃凡铁的终局。
扔下碎裂的宝剑，镜流缓缓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恍惚间回忆起了年少那次，与巨兽“龙伯”的交手——无论是云骑制式的重剑，还是御使的十二把飞剑，都只能被巨兽厚重的甲壳震碎，而“龙伯”只消一击，便将镜流拍得重伤昏迷。那是她第一次在战场上惨败，第一次质疑手中的剑，第一次想要放弃学剑。镜流还记得师傅的那次斥责：“不学剑，那你想学什么？工造司的各色军械？如果有那么一天，箭矢耗尽、星槎坠落、金人停转，谁来保护你我，谁来保护仙舟？握住这柄剑，给我牢牢记着！”
“……但是，如果连如今最好的剑，都已经成为我剑术的桎梏，我又该握住哪一柄剑？”
无人回答。
无人能答。
远处洞天传来痛苦的龙吼，催促着镜流继续向前。
她感到有一物在丹腑中轻颤，仿佛熟透的谷粒即将脱壳挣出，膨胀至无限。
二
冷。
冰是冷的。雨是冷的。力竭后，身体也是冷的。
先前丹枫龙狂时，鳞渊境就下雨了。肆意挥洒的云吟术搅动天地间的水汽，碰上镜流剑招中掺杂的寒流，凝成一股细碎的风霜。
啪。一颗冰锥落在镜流身前，碎成几瓣。
“神思不定，气息不稳，如何练得好丹腑？要想真气运使由心，首先得理解它——你选择了冰，那么，冰能做什么？”
镜流还记得初练丹腑时，师傅的训导：“冰的冷，可以麻痹知觉，压下恐惧；冰的硬，可以抵御攻击，困住对手；冰的利，可以切开阻碍，刺穿敌人。若是你能运用自如，冰就是你的另一柄剑。”
白发的剑士凝出一柱冰撑在地上，稳住有些踉跄的步伐。握住掌中的坚冰，竟不觉得寒冷，镜流想，自己要一柄像冰一样的剑。
远处，半是龙形的孽兽撞碎了又一座浮岛，哀鸣声如同一千把剑交击。
她感到有一物在丹腑中颤动，仿佛熟透的谷粒即将脱壳挣出，膨胀至无限。
镜流拄着冰柱，继续向孽龙走去。
三
鳞渊境的天已经黑了。
夜色下，镜流只能看见洞天远处翻腾的龙影。天上没有月亮。
曜青的夜里，总会有一轮月亮。
也许是仙舟的发源地——古国所在的星球也有一轮皎洁的月亮，曜青的仙舟人颇为钟爱这个文化符号，赋予了它高远、空灵等意象。比如在小说和幻戏中，夸赞那些世外高人的时候，往往会赞一声“清风明月”。
但是镜流不同意——月亮可不是这样的。它看似清冷孤绝，但目光从未离开人世，总是将自己的亮面照向大地。如果说光是对暗的反抗，那么月亮就是对黑夜的反抗，它总是夜空中最明亮的反抗者，就像乱世的侠客，仙舟的云骑。
这天是空的，不像曜青。这孽龙是丑的，不像你。
镜流想，她要斩杀孽龙，终结这场丰饶之祸。
镜流想，在白珩彻底离开前，也许会想看看月亮。
她想要一柄像月光一样的剑。
掌中的坚冰已成剑形，遥遥指向孽龙的颅顶。
有一物在镜流的丹腑中翻腾，仿佛熟透的谷粒即将脱壳挣出，膨胀至无限。
月亮出来了。
四
魔阴身，是与无量寿数一同被赐予仙舟人的“祝福”。当记忆如湖水般逐渐被岁月的朔风卷走，负面情绪就会刺破湖面，遗憾、伤感、仇恨、恐惧……它们顽固又狰狞，足以让仙舟人化身为几乎丧失理智的怪物。魔阴身怪物拥有比原本的仙舟人更强悍的恢复能力，仿佛是在彰显丰饶赐福的本质——离理智和克制越远，离生物的本性越近，丰饶的力量就越强大。仙舟随巡猎的命途翾翔千载，也未能摆脱名为“魔阴身”的阴影，就像月亮虽然皎洁，但夜晚仍是夜晚。
镜流跌倒在孽龙的阴影中，初成剑形的坚冰已经碎了。
嘭！龙尾将她重重拍飞，本就因力战而虚弱的身体几乎崩溃。孽龙又近了，庞大如山脉的身躯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死亡迫近的时刻，她终于真切地意识到，“云上五骁”已成绝响——丹枫龙魂二分，不再会御水疗愈；应星坠入魔阴，不再能锻器相助；白珩……已逝，不再有星槎奇袭；而自己，似乎也要死在这孽龙爪下……恍惚间，镜流又坠入了幼年的梦魇——凶星灭顶而来，蜉蝣无力挣扎。
悲伤和恐惧将镜流拖至魔阴的边缘，在身体和精神几近极限的时刻，她感到仿佛有丝弦般的束缚，紧绷着四肢百骸，体力居然在渐渐恢复；口鼻孔窍也微微发痒，似乎有什么将要从中生发。
又是丰饶，还是丰饶！你将苍城毁灭，叫我家破人亡；将死者亵渎，化成这般扭曲模样；你赐长生，又令人们困于长生，流毒寰宇；呵，在我将死之时，还要用魔阴来羞辱我？
愤怒与仇恨，取代了先前的悲伤和恐惧，于是，月亮蒙上了大半阴翳。这阴翳是恨，是怒火；而最后的一弯月亮，是剑，是锋芒。月，因夜而明；剑，因恨而鸣。魔阴吞噬犹疑，掩藏思虑，模糊温情，终于，镜流的剑只剩剑了。
是她一直想要的那柄剑。
镜流闭上双眼，向想象中的那轮新月伸手。
寒流卷起。
她握住了一柄剑，冰冷、坚硬、锋利；又仿佛握住了一束光，通透、明亮、无处不在。
镜流纵身一跃，掠向孽龙颅顶的逆鳞。寒芒一闪而过，久违的月光照亮了孽龙的双眼。
鳞渊境下了一场雪。冰霜覆上龙躯，将安宁的死亡归还。寒风卷走贪婪，将不死的野望吹暗。冰天雪地里，还留有一道剑痕，指向遥远的地平线。
“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