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市民的一生（20）

人无法摆脱自己的过去。

它就像影子一样如影随形地追随着你，当你沐浴在阳光下时也许会有片刻忘记它的存在，但它仍在那里，一直都在。

我不会避讳我看起来像是一直在逃跑的过往。不论是那只追了我三条街的爪蠕虫，还是喊我“龙角怪物”的同学，我总是试图避免冲突

——这种“脆弱”也是我的一部分。我并不试图掩盖它。

我的五哥慕容瑞对于“黑历史”的看法和我完全不同。

他认为说出“英雄不问出处”的人只是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改变别人的认知。纵然人的出身与过往无法改变，可如果你足够强大，“指鹿为马”又有何不可？谁又敢指出“皇帝其实没有穿衣服”呢？

他是南沟清水码头的一名传奇调饮师。由于工作需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使得他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他有一块怀表，每年都会精准地挑选一个富有的纳罗地亚人进行催眠，以确保自己的银行账户余额足以维持奢侈的生活水平。

他在西京祠堂买了一座生态舱，又养了一只名为“宇智波”的白貂。他甚至带着“宇智波”去上班。由于“宇智波”性格活泼，甜水吧的常客都很喜欢它。加上五哥本身在天云城也算小有名气，他的老板渐渐地也就对他带宠物上班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会迎合海德拉人口委员会想要解决日益严重的老龄化问题的意图，在情愫节期间积极地为顾客们牵线搭桥。既能响应政策的号召，又能拿到一大笔信用点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但说到他自己，他说自己现在这生活巴适得紧，谁会想不开地要结婚啊！

就在我们都以为他会做一辈子“单身贵族”时，他却忽然告诉我们他要脱离慕容家族、和一个叫“丽姬娅·科特”的女人结婚。

“哦，丽姬娅，她是那么地完美——她睿智，优雅，举手投足都令人沉醉……”他说，“她使我感到我的过去是多么地黯淡无光……她不需要怀表就能时刻牵动着我的灵魂。哦，丽姬娅，她就是我的全部！”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们一度怀疑他受了什么刺激。

他只是在互助会见到过正在给孩子们念《雾都孤儿》的她一次。她告诉他，这个叫查尔斯·狄更斯的旧世界小说作者可能是为了过审写得太保守了，以至于孩子们由此燃起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直到他辞去了清水码头调饮师一职、向我们道别时，我们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我和哥哥们记住的第一个英语单词是abandon，意为抛弃。

正如慕容瑞此时的所作所为，他现在要去寻找他的美好生活了——而他认为这之中并不包含他生来就是其中一员的慕容家族。

“兄、兄弟，抛弃，”大哥生气地说，“被、背叛，不可以！”

“哥，让他走吧，”我说，“从他把自己天天带在身边的、养了8年的“宇智波”卖掉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们认识的慕容瑞了……”

我曾以为他只是对可能不属于他的美好生活有些过度憧憬，我曾以为他无论怎样都是我们的五哥和五弟……

我发现我错了。

也许他从来就不是我们之中的一员，就算没有“丽姬娅”他也总会因为什么而失了心智……

“囡囡说得对，让他走吧……”爸爸喝了一口糖醇，试图以此掩盖自己心中的痛苦，却因喝得太急而咳嗽起来，“我们何必再当这个“他和丽姬娅之间的阻碍”呢？我就权当没他这个儿子就好了……”

于是我们和他失去了联系，只是听说他搬到了诺兰德发电站。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们才根据对赫恩·科特的离奇死亡事件的调查结果拼凑出一点点他后来的经历

——他如愿和丽姬娅·科特结了婚，一起加入了一个名为“牧”的组织，有了一个名为“赫恩·科特”的儿子和两个女儿，他们最终双双死于执法者们认定为“意外事故”的、变异鬣狗的袭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新来的调饮师是个年纪不大、看上去甚至有些怯懦的女青年。她第一次见到二哥时就鼓足了勇气请他喝她亲手调制的糖醇饮料。

“我叫南宫萍萍，”她有些紧张地说，“我可以请你品尝下我的新配方吗？”

一来二去，她便成了我二哥的第九任女友。

“你和松浦绫香分手了？”我问二哥，“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对，我们上个月就和平分手了——现在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二哥说，“她是个中等教育毕业的高材生，而我只是个丰城建筑公司开悬挂机的——她将来终究是要结婚的。不管怎么说，她的新同事都比我合适多了……”

“那这南宫萍萍……？”我问。

“你看我还不到30岁，总还是会有那样的需求的嘛！”二哥说，“她倒是真的一点经验都没有，我们共鸣以后她说她这辈子就跟定我了，打死也不要分手……”

“我告诉她我年薪只有两万五，她竟然说她可以攒钱和我结婚……”二哥说，“我真的是，何德何能啊？”

“没办法啊！”南宫萍萍，我未来的二嫂说，“只一眼就心动的人，怎么甘心只做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