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神奇的电影

长长的暑假，就像被调皮鬼按了快进键，“嗖”地一下就没影了。矩阵公寓窗外的阳光变得温柔了些，风里开始带着一点点凉飕飕的秋天味道。对小天来说，这个暑假可太不一般了——他决定了要当超酷的执法官，亲眼看到了海里像梦一样的蓝色光团，还在爸爸那段听起来沉甸甸的往事里，迷迷糊糊地摸到了这个世界好像不那么简单的一面。

今天是海德拉城中等教育开学的日子。没有闹哄哄的开学典礼，也不用挤轻轨去新学校。对天云城和纳罗迪亚的小鬼头们来说，新学期就是打开个人终端，点一下确认，然后“咻”一下钻进那个叫“IR中等教育”的虚拟世界里去。

一大早，小天居然自己爬起来了！没要妈妈催，也没赖床！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反正在虚拟世界谁也看不见你穿啥），坐在书桌前，表情严肃地打开了那台陪他长大的学习终端。

“小天，放松点，就跟平时上课一样。”妈妈林仙儿端来一杯水，轻声说。看着儿子绷紧的小脸，她心里又高兴又有点担心。治安管理专业……听起来就好难。

“放心吧妈妈！我可是要成为执法官的男人！”小天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给自己打气。他熟练地输好号码，戴上了那个轻飘飘的沉浸式头显。

眼前一黑，几秒钟后，亮了起来。他好像站在了一个看起来超未来、超简洁的大厅里。这就是IR中等教育的虚拟校园啦！大厅中间飘着巨大的课程表和通知，周围是好多好多模糊的、代表其他在线同学的光影子。这些影子只能看出个人形和头顶的专业标志，看不清脸，也不能随便聊天——说是为了保护隐私和维持秩序。只有选了一样专业、进了同一个虚拟教室或者小组讨论时，才能看清对方的样子并且说话。

小天头顶上冒出了一个“治安管理”的蓝色小徽章。他好奇地左看右看，身边飘着其他几十个也有同样徽章的光影子，有高有矮，应该就是以后要一起学习的同学了。他试着朝一个看起来差不多高的影子挥挥手，那个影子闪了一下，没理他——系统跳出来提示：不是好朋友或者没组队，不能直接说话。

“真没劲……”小天嘟囔了一句，想起了在白鲸之眼里和江临汐、卢娜她们瞎聊的快乐。这里的一切都规规矩矩、冷冰冰的。

第一堂课是《网络犯罪与安全概论》。虚拟讲台上，出现了一个表情超严肃、穿着利莫里亚风格虚拟衣服的老师，连“同学们好”都没说，直接就开始讲什么数据加密和网络入侵。老师说话像打机关枪，知识点多得像下雨一样砸下来。小天使劲集中精神，听着那些“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社会工程学”、“零日漏洞”之类的词，只觉得脑袋开始变成一团糨糊。他眼前的虚拟桌子上自动生出了一大堆笔记，但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听外星语。

课间有短短休息时间，小天试着在专业频道里发了条消息：“大家好，我是东方天，请多关照！”

消息像小石头掉进大海，只有一两个冷冷的回复：“哦。”“嗯。”

小天有点泄气，这跟他想象的“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学习训练”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啊。

接下来的《行为控制学基础》更让他晕头转向。老师讲怎么通过设计环境和定规矩来让人做这做那，还提到了什么神经伦理学。小天听着听着，思想就开小差，跑到昨天在万井街看到的景象——那些闪来闪去的广告牌是不是也在控制大家买东西？那些严格的社区规定呢？他越想越乱。

最让他头疼的是《犯罪心理学入门》。老师正在分析坏蛋干坏事的不同心理原因。小天看着案例光屏上那些冷冰冰的数据和坏蛋心理分析，脑子里却总是冒出爸爸说起那个小女孩时难过的眼神，还有废都街上那个老乞丐空荡荡的目光。这些活生生的人，和书本上的“模型”好像……不太一样？

一天的课终于上完了，小天摘下头显，感觉比在外面疯跑一整天还累。他瘫在椅子上，眼神直勾勾的。

“怎么样？第一天还习惯吗？”妈妈担心地问。

小天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妈妈……那些课……好难啊……我好像……变笨了。”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聪明脑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以前上基础教育，他还能混个中等偏上，可现在，他感觉自己像个刚学会爬的小宝宝，被扔进了奥运会赛跑场。

这时，他的终端“嘀嘀”响了一下，是江临汐发来的消息。她还在上基础教育最后一点内容，比较轻松。

「IR中等教育第一天，感觉怎么样？^_^」

小天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大吐苦水：「别提了！太难了！什么网络攻击行为控制犯罪心理……我完全听不懂！我感觉我的脑袋变成南瓜了！江临汐，你是不是也快来了？你肯定没问题！」

江临汐很快回复：「别着急，刚开始都会不习惯。我听说治安管理的课是有点难。对了，你可以试试去看场电影放松一下，也许有用。」

「看电影？现在哪有心情看电影啊……」

「不是普通的电影。」江临汐补充道，「我爸爸的笔记里说，一些想得很深的经典电影，有时候能刺激脑袋瓜，帮人理解复杂的东西。推荐你去看《数字骇客》，在万井街的全息影院。是说数字空间、意识上传和审判人的故事。」

「数字骇客？」小天好像在哪见过广告，「能……能让人变聪明？」

「可以这么说。据说看懂了，对脑袋开发有好处。不过效果每个人不一样，而且通常第一次看最有用。」

脑袋开发度？小天知道这个。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脑袋开发度，一般每年自己涨大概1%，到25岁左右就不怎么涨了。他今年10岁，脑袋开发度大概10%，正常水平。而江临汐，虽然才9岁，脑袋开发度却听说有惊人的18%，是个小天才！难道看电影还能涨脑袋开发度？这听起来比枯燥的课有意思一万倍！

被难哭的小天，立刻把这个当成了救命仙丹。第二天下午课一结束，他就缠着妈妈让他去万井街的全息影院。

妈妈虽然觉得奇怪，但看儿子一副被学习打败的样子，心想放松一下也好，就答应了，还给了他点零花钱。

小天一个人跑到万井街那座大大的全息影院。买票进去后，他按照江临汐说的，选了最沉浸的看片模式。影厅灯一关，四周瞬间被浩瀚的数字空间景象包围，好像整个人都飘在了数据河里。

电影《数字骇客》的故事慢慢展开：一个在数字空间搞破坏、害了好几个人的“幽灵”，被一个业余编译师林正好不容易抓住。结果发现，这个“幽灵”居然是好多年前在“幻吧”沉迷了几十年、后来断电死掉的T，在断电那一刻意外把意识传到了网上，变成了没有身体的数字意识。电影最纠结的就是：现在的T还能算人吗？他干的坏事该谁审判？是用现实世界的法律，还是用数字空间的规矩？

开始，小天只是被酷炫的特效和紧张的追捕剧情吸引。但随着故事深入，T不知道自己算什么的迷茫、林正面对搞不懂的对手时的挣扎、还有最后审判时关于人性和意识的大吵架，都让小天的小脑袋瓜开始“嗡嗡”作响，超负荷运转了。

他好像懂了一点，又好像更糊涂了。T是坏蛋吗？他伤了人。但他又不是故意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这样。法律能审判一个“影子”吗？如果意识能上传，那“我”到底是我，还是只是一段电脑代码？爸爸说的“灰色地带”，是不是就像电影里这样？

电影放完，影厅灯亮了，小天还傻乎乎地坐在位子上，半天没动。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刚刮过一场台风，好多模糊的想法在撞来撞去，一些之前课上完全听不懂的词，比如“意识”、“我是谁”、“数字权利”，好像有了一点点小小的影子。

更神奇的是，当他走出影院，呼吸到晚上凉凉的空气时，他感觉看东西的角度，好像悄悄变了一点点。不是东西样子变了，是……他看它们的方式不一样了。他下意识地打开个人终端，看了看自己的基本信息栏——那里有一个不太准、只是大概看看的脑袋活跃度估算值。

本来显示着“约10%”的地方，数字竟然跳了一下，变成了“约12%”！

涨了！真的涨了！虽然只是估算，但小天还是兴奋得差点蹦起来！看电影真的能变聪明！

他迫不及待地给江临汐发消息：「江临汐！太神了！我看完《数字骇客》了！好像……好像真的有用！我感觉脑子清楚了一丢丢！而且我的脑袋估算值涨了2%！」

江临汐回了个微笑脸：「太好了。这说明你理解了电影想说的一些重要东西。这对你学犯罪心理学和行为控制学应该有帮助。第一次看的效果通常最好。」

尝到甜头的小天，第二天下午又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全息影院，打算再“刷”一遍，看能不能再涨点。

可是，这次看完，虽然还是觉得电影好看，但那种“哇！原来是这样！”的震撼感觉却少了很多。走出影院再看估算值，稳稳地停在12%，一动没动。

他疑惑地问江临汐：「为什么第二次看没效果了？」

江临汐解释：「因为你已经‘看懂’了它这次想告诉你的东西。就像猜谜语，第一次猜出来超开心，第二次就没意思了。真正的好电影，厉害在它里面东西很多。等过几年，你长大了，经历多了，再回来看，可能又会有新发现，那时候可能又有新启发了。所以人们说，每个人心里想的哈姆雷特都不一样。」

小天好像懂了点，又好像没全懂，但大概明白，想靠一直刷电影快速变聪明是没戏了。真正的长大，没有近路可抄，还是得一点一点学、一点一点积累。

不过，这次“看电影奇遇记”确实给了他不少信心。回到IR教育的虚拟课堂，再听到老师讲“不是实体的坏蛋该怎么负责”或者“想法和行动分开”时，他脑子里不再是空白一片，而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电影里的T和林正，虽然还是不能全明白，但至少有个东西可以联想和想一想了。他甚至鼓起勇气，在小组讨论里结结巴巴地提到了《数字骇客》的例子，虽然说得磕磕巴巴，还引来了几个同学看怪人的眼神，但老师却难得地夸了他“会联系实际想问题”。

晚上，爸爸下班回来，难得听到儿子在书房里不是在看《超机动改造巨人》，而是在回放今天的课，嘴里还念念叨叨地学着说“社会工程学的常见手法”。

“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用功？”爸爸靠在门框上，有点意外。

小天抬起头，脸上有点小得意：“那当然！我可是要成为厉害执法官的人！而且，爸爸，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看电影也能学东西！还能……嗯……开发大脑！”他没敢直接说脑袋估算值涨了，怕爸爸说他做白日梦。

爸爸挑了挑眉：“歪门邪道。把基础学扎实才是真的。”但看着儿子眼睛里重新亮起来的、好像比之前多了点什么东西的光，他到底没再泼冷水，只是转身的时候，嘴角偷偷弯了一下。

夜深了，小天躺在床上，没有马上睡着。他想着电影里的故事，想着课上难懂的概念，想着爸爸的往事，想着海里那片蓝色的光……

路还长着呢，书也难读，世界更是复杂得让他这个小脑袋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但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往前走。至少，他现在知道了，除了埋头死读书，还可以抬头看看别的地方，比如一部好电影，说不定就能在某个想不到的角落，给在黑乎乎的路上摸索的他，带来一束小小的光。

他闭上眼睛，带着一点点累，却也带着一点点好久没有的踏实感觉，睡着了。虚拟校园的铃声，明天还会准时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