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市民的一生（36）

每个悲剧结局在到来之前总是有征兆的。

像是那盘旋在坟茔地的、永不停止歌唱的、漆黑的乌鸦，总是被视作不祥的报丧之鸟……

只是当局者们一叶障目却自作聪明，而旁观者们幸灾乐祸又推波助澜，使得这悲剧像是注定会发生的那样。

“……令人惋惜而我们无能为力。”

无论事故的调查结果为何，他们总是这么说。

他们要让每个纳罗迪亚人相信动乱全是由“天目”组织的极端分子和发生故障的“小丑机器人”引发的。

中枢轨道电梯被封锁使得所有纳罗迪亚人都不得离开纳罗迪亚——他们说这是为了安全着想。

而事实也如他们所料的那样，纳罗迪亚的居民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外出，反正有机器人每天按时挨家挨户发放生活物资——他们坚信“待在家里是安全的”。

这是雪莉·威廉姆斯在纳罗迪亚过的第一个元旦。

“桑尼·威廉姆斯，我住在同学家，过年不回去了！”雪莉说完就关闭了视频通讯。

街道上正在巡逻的安保机器人们有时会到一些居民家中搜寻“可疑人员”。

雪莉不知道它们究竟在找什么，只知道现在的纳罗迪亚并不安全，而这个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添乱的桑尼·威廉姆斯还是什么也不要知道的好。

反正他也不爱我。雪莉想。

而桑尼·威廉姆斯则是对女儿这种极度敷衍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他摇了摇头，看了看聚在火炉边的莱恩·康巴尔塔和一大群他还没记住名字的孩子们说——

“雪莉这孩子真是给我惯坏了……”

“她在那里也交到了新朋友不是很好吗？”莱恩试图安慰他，却只得到了“雪莉要是像你这么懂事该多好”的评价。

莱恩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把新打来的变异鬣狗洗净了切成片串到签子上拿到火堆边上烤——很快肉的香味就打断了桑尼·威廉姆斯的抱怨。

在旧世界的小说里，一个富裕家庭在“老爷”仍躺在病榻上时他的七八房姨太太就开始各怀鬼胎地谋划着怎么多分些家产了。

总有看客这时就会说，你看，有这七八房姨太太在这个家能好么！

可是这七八房姨太太不是从他们家的地里凭空长出来的——她们是一个接一个被“老爷”娶回来的。

她们也不是一定会为了一些身外物闹得不可开交——倘若“老爷”能在活着的时候制定一个令她们都能满意的分配方案并确保能顺利执行就好了。

只不过“老爷”们总是令人失望罢了。

说到底，这个家“乱”的锅得“老爷”来背，那些姨太太就只是姨太太——你以为没了姨太太就家和万事兴了？

这个家病了，“姨太太”只是表面上的问题，而“老爷”才是那个病根。

但许多非自愿单身的旁观者这时就会义愤填膺地跑出来说，“姨太太”是糟粕。

——就好像那些女人不做姨太太了就有可能成为他们的老婆似的。

现在，我们的“世界”也病了。

机器人们最初被创造出来是为了让人类从大量的重复工作中解放出来进而做些别的有意义的事。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无论贫富，一个人的一天都只有24小时。

当有人用“我拿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学习”试图安慰那些没有天赋的人“勤能补拙”时，有人会感到焦虑“如果大家都不喝咖啡了我们不就还是落后的么？”，有人会感到不解“喝咖啡的时间就应该用来喝咖啡啊，你在加班别人在摸鱼你不是跟小丑似的吗？”，有人则会嘲笑提出这种说法的人“旧世界的电脑都不是单线程的了，你难道不能边喝咖啡边学习吗？”……

我觉得他们很吵。

他们总是在表象上争得不可开交却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出在哪。

天赋之所以叫天赋，本来就不是谁都有的啊。这种与生俱来的“不平等”，你本就改变不了。

是那些有意贩卖焦虑的人在告诉你“没有天赋就如何如何失败”并试图把你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认不清自己的人终将迷失在人群之中。

全知拟生的管理员们很庆幸自己生在这样一个与智能AI并存的年代里。AI能完成他们大部分的工作又不至于使他们失业——总有些客户要求“转人工”。

他们有时为了早点下班还会伪装成AI把问题转交给其他同事——当然他们知道不能总是这样“踢皮球”，会被投诉的。

机器人很好用，特别是在背锅方面——哪怕一个来自破街的流浪汉被逼急了也会闹出点动静的。

毕竟，机器人是没有人权的。

坏了就丢掉已经成了它们的宿命。

与之类似的还有克隆体们。他们作为人的造物，就注定了只会是人类的工具——哪怕他们的同步率已经达到了90%以上，他们依旧是没有人权的。

他们被制造出来本就是为了代替人类应对危险，可以说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死的。

“如果让机器人和克隆体们来策划一场针对人类的战争会如何呢？”

一个名为安德里奥·莫里亚蒂的人类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