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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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过山车
白色的墙壁由金属制成,什么东西对着我的眼睛,它在观察。我的手上多了一个二阶魔方,我需要解开这个谜题。
有人送给你一段意识。
我拒绝接受,并会向系统举报。
你在德拉曼出租车上,一只原生昆虫爬上你的手臂。
我会杀死它。
你在无人的天台上,全息广告上的银河指向你的躯壳,说你看起来像个好人。
我处在现实的中间态,我需要离开这里。
我身处一个灯光温和的小房间,身边的人围了一圈,杰克,银河,额,根据推理,是米斯蒂,还有杰克的老妈。
紫色上衣,粉色烫发的年轻女孩是米斯蒂,她说这是她的小店。她一边捣鼓着人造鼠尾草的烟熏,一边看着我说:“刚从系统离开不久的躯壳对信息很敏感,你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在赛博朋克的灵光达到极限以后,会看到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命运,这些都在库洛牌的预言当中,它们是你的一部分。”杰克和银河搀着我慢慢起身,共鸣回路开始变得清晰。我在出租车上,然后那个德拉曼说······啊!
金色长发的老人是威尔斯太太,她拿着湿毛巾擦我的额头,让我把脑袋放空,远离红色。
意识逐渐回到我的躯壳,米斯蒂我沙发床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盒库洛牌摆到茶几上说:”你要来算一卦吗?免费的,应该会让你心情好一点。“强尼把身子靠在米斯蒂的桌上,他说他不信这玩意,随机函数里面充斥着骇人听闻的阴谋,上帝不掷骰子。我觉得强尼就好像一个没法暂停的收音机。我起身靠在桌前,看着米斯蒂翻开那些关乎我人生大事的小纸牌,愚者,魔术师,力量,恶魔。银河凑上来要米斯蒂给她也算一卦,米斯蒂皱着眉头发牌,愚者,力量,高塔,恶魔。强尼笑着拍他的大腿,他说咱们就是沃森区两大煞星,命运简直糟透了。
你能不能说点漂亮话,强尼?
哦,我亲爱的V,你的命运简直漂亮得糟透了。
我超你吗。
威尔斯太太端走装着热水的脸盆,笑着说这姑娘的牌终于还是有不准的时候。米斯蒂不信邪,她洗了两次牌,说要给我们重新算一卦。小店门口的动静打断了她,是飞行车着陆的声音。
房门缓缓打开,几个人影在小店的灯光下显露原形,长袍包裹着黑暗,从影子往上一直延伸到遮住整个头部。我放大画面,发现他们肩上的标志有做过特化,荒坂标志的外围不是简单的圆形,是一只衔尾蛇。
声音来自我的后脑勺,说着:”米斯蒂的资产由德克斯特·德肖恩转让系统管理,产能不足部分由意识提取抵扣,详情请咨询工作人员。“来不及反应,几个零件从人影腹部飞出,一块块粘在米斯蒂的额头上,米斯蒂的视觉中心变为红色,她顺着重力向后倒下,杰克冲上去扶住了她。
有力场挡下了一部分零件,是银河的共鸣能力。她说:”系统不会搭理一个只会照顾人造鸟类的花瓶科学家,你应该知道的。“我心领神会,闪身来到长袍人影面前抽刀攻击,影子在刀鞘击中的时刻随着波纹消散,回到了门外的飞行车上,关上了车门缓慢起飞。
我们很快找到了他们离开的诱因,是几个上身赤膊,肌肉发达的男人,举着机枪四处扫射。他们移动迅速,身后形成彩虹色的波谱,是斯安维斯坦产生的时序遗留。杰克猛地把门关上,他感谢我们的搭救,然后勉强笑着说赛博疯子救了所有人的命。
杰克给了米斯蒂一针抑制剂,抱着她去看老维。米斯蒂昏迷不醒,躺在老维地下室的改造床上,所幸老维说她没有大碍。威尔斯太太在旁边陪着米斯蒂,她说这里算是个安全的地方,老维帮过很多人,整个海伍德没人敢动他。
杰克愣了一会,离开了老维的地下室,我和银河尝试叫住他,他没有回头。我们跟着他上了附近的电梯,尽头的楼梯引向一个小型天台,就好像一个秘密基地。
杰克在塑料椅子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塑料椅子,邀请我们坐在一旁。他整个身子埋在椅子里,好像一滩烂泥,旁边的塑料桌子上摆着收音机,他和米斯蒂的照片,还有半瓶伏特加。我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摆摆手,然后说:”我和兄弟说话从来不是为了索取什么东西,瓦伦蒂诺帮的规矩,有难相助,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只是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这座城市在吃人,V。我需要新鲜空气,我需要找人说话,你们知道的,把身体里的恶魔掏掏干净。海伍德的人向来爽快,我们相信帮过自己的人。V,还有银河,你进了拱门可能就不会回来了,但是现在你们就是我的兄弟,我相信你们。”
一半建筑隐没在雾霾中,另一半在流动的烟尘之上,蓝紫色的超梦广告牌若隐若现。巨型的混凝土和玻璃幕墙横亘在天空之上,天空从中间拉出一条口子,能看到零散的恒星在闪烁。
杰克说:“我有一回跟咱们帮的兄弟去协和公园鬼混,喝了不少酒。我看到老妈站在首饰店外边看的出神,之后我发现她每天晚上都会去一趟,那个,叫什么来着,大颗无核珍珠高跟鞋耳坠,她看了好几年了,但是从来没有说起过。那个耳坠我要定了,V,我得大赚一笔,然后亲手给她戴上。”
他说:“我曾经年轻气盛,真的,我年轻气盛。我和米斯蒂刚认识那会,就被老妈发现我加入了瓦伦蒂诺邦,那时真的很难受,一边是老妈,一边是帮里的弟兄,选哪边都里外不是人。那时米斯蒂就在我旁边陪着我,一句话也没说。我在想,我怎么样才能待在这个好女孩身边,我怎么样才能配得上她的爱,还有老妈的爱,你知道的,他们都对我很好,但是我做什么都在伤害身边的人。我没多久就明白了,在成为他们的杰克之前,我得先成为杰克·威尔斯。然后我在这里发了誓。”
杰克右手握拳,拍着胸脯说:“我,杰克·威尔斯,绝不仰赖任何人的抬举。”他伸出食指指向天空,大声喊着:“我要成为夜之城的传奇。”
杰克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猛灌,他打了个嗝,接着说:”但是,你看这里还剩什么呢?不管德克斯特在不在海伍德,那几个收租都好像上个世纪的杂草似的一茬一茬冒出来。红潮水位一年比一年高,没人去管,也没人能管,只能吸引一批系统信徒,跟刚才那帮黑芝麻团子一个德行,说什么主将降临赐予福音,信这话的都他吗是傻子。海伍德从早到晚都是赛博疯子,有的甚至装了斯安维斯坦,警察都忙不过来。人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追逐梦想,到头来都得为自己的愚蠢买单。系统接管了荒坂和军用科技,然后是康陶,但是我们的生活没有变好,一点都没有。V,这也许对你有点冒犯,我们在系统眼里都只是产品罢了,所有人都是,永远都是。拜托,别那么看着我,你们看起来像两只受惊的小鸡,meno。“
银河拍拍杰克的后背,她说:”不喜欢的事咱们就不想,希望总是会有的,杰克。“
强尼摘下了墨镜,坐在左侧墙壁的黑墙涂鸦旁边,他只是沉默着。
千咲给了我一个坐标,她说我们闯了祸,得赶紧收拾烂摊子。我把坐标发给身旁两人的注解。
杰克笑着说:“你觉得我们现在能做什么,V?”
我明白,用最优方法解决问题。
银河盛装打扮,挥手打开了绀碧大厦10楼某个豪华套房的大门,跟着她的还有一个身着西装,鬼鬼祟祟的小辫子男人。套房的主人穿着金色外套,戴着紫色假发,脾气暴躁,说他今天没有叫什么服务,挥手赶他们出去。没多久,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扶着墙在走廊艰难地走着,上衣背后红色的“穷死鬼”好像某种涂鸦艺术,被安保当傻子扛走了。
米斯蒂的旧账被清了。威尔斯太太拿着两朵小小的橙色万寿菊来到店里,两朵真花。米斯蒂看着老妈和杰克红了脸,她推辞说这花她不能收。太太只是把花别在米斯蒂头上,用他们的语言祝福,说小店又能开一段时间了。杰克笑着,没有说话。
禅师的任务报酬很丰厚,我买了一台石中剑,开到杰克家门口。他激动到双手抱头,从上到下抚摸着整台车,他说这简直就是艺术品,米斯蒂看见了绝对会笑话他。他说他得带着我庆祝一番,我们约好在海滩见面。
威尔斯太太给我打扮了一番,我向她抱怨类人形的身体总有无法控制的组织增生,自然规律对我而言意味着一定程度的混乱。她一刀刀仔细修剪,她说头发是掌管共鸣的神。
人们戴着淡蓝色的全息面具,身体随着节奏摇摆,聚集在一辆卡车旁边散漫地舞蹈。
建筑都有一层淡灰色。浮桥码头像个干瘪的冰棍将一半身躯横在红潮当中,废弃的商店冒着黑烟,能闻到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我沿着海岸行走,废弃的大帝国商场方正敦实的身躯后面,阳光还算明亮,那个我不曾注意的轨道开始显露身形。
沙子的触感比我预想的要粗,共鸣能量的流失让晶体更加容易结核,感觉没那么好。杰克拍了下我的后脑勺,他看出了影子人工作狂的性子,他告诉我银河在实验室,让我放心。
杰克的手指沿着路径线飞行,他说:”听说这座城市的初代建造者曾经想创建一个乐园,但是,你知道的,朋友,人们没有能源是很难生存的,你别跟别人说啊,这一整块地方偷的是公司的电缆,要不然就他们那几个子根本交不起电费。太平洲的人一直修不好这玩意,结果昨天你猜怎么着?我和米斯蒂带着银河来这遛弯,她把手搭在那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变电箱上,那玩意立马就打火了。她简直是幸运女神,meno。“
我们并排站在车站门口,看着车站内那个在鼻子上装手榴弹的胖子,他把脸贴近轨道,然后是列车和靠背上的降落伞,做最后的检查。我们沉默了一会,杰克说:”银河给我提了个问题,我答不上来。V,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在夜之城生活是为了啥呢,或者说,如果明天红潮涨潮世界末日了你想做啥呢?也许我们会成为传奇,这种事谁知道呢?我觉得我来这就是为了坐一趟过山车,或者跟老妈看无聊的死人乐透过一下午,或者就是开着车和米斯蒂去街上兜风。但是我感觉不太对,V,我感觉都不太对。我想了很久,最后我觉得我应该好好告别,或者道个歉。”
道歉,为了什么道歉?
杰克说:“对所有人,为我所做的一切,V。”风吹到杰克的身上,形成凌乱的弧线。他看着我说:“但是银河不这么想。她说我们就好像在坐过山车,只不过有人先上了车厢罢了。最后大家都得在车站门口见面。“
杰克借口上个厕所离开了,我开始观察整个轨道的构造。这个由废墟搭成的建筑,每一部分都没有任何能称之为优美的地方。我开始放大画面,仔细扫描它们的承重关系。要理解它们并不容易,铁架和钢筋交错纵横,如同榫卯咬合固定,将远处的轨道牢牢抓在夜之城最初的建筑中间。松动的部分反而使得整个架构更加牢固,那些看起来经不起推敲的组成部件,恰巧是设计得最精妙的。
杰克回来的时候变得支支吾吾的,他说其实有个人一直在这,想和我见一面。银河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她换了件轻便的短袖。她的眼皮好像做过塑形,夜之城有这种义体改造服务吗?
杰克挥挥手,往马路上走去,米斯蒂在车里等他。他说:”好好享受吧,朋友,石中剑我借走了。“
诶呦,杰克·威尔斯,你个混蛋。
我不过是个影子人。银河牵住我的手,她说那不重要。
轨道材料是康陶的手艺,因为氧化形成一层厚实的保护膜,看着能打能抗,至于列车就显得没那么健康了。第一批受害者沿着电磁轨道悦耳的振动声加速,离开的时候好像子弹。我看着极速行驶的列车有点发怵,这可比我在黑墙那会快多了。我说也许摩天轮更好一点,银河微笑,没有回应。好吧,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我们在车站等待,银河的短袖和头发在风中形成优美的弧线。我问她:“如果世界末日以后我们还能见面的话,你会怎么做?”她笑着说:“我觉得我会冲过来抱住你。”
那个手雷哥凑近向我们介绍两个套餐,一站一停和一站到底,我拼命避开他的手雷,银河不给我反应直接就选了一站到底。整个旅程耗了不少时间,不得不说那是一段相当刺激的飞行。
橙色和污渍,我们越过老旧摩天公寓粗糙的横梁,云雾开始变浓,下方的荒坂浮空车亮了警报,但追不上我们的尾灯。全息广告的播报声音随着距离拉远逐渐变得低沉,消失。到处是光秃秃的屋顶和光滑的楼面,整个城市被我们踩在脚下。
我们瞬间加速,一开始我还有点恐慌,大概半分钟后,我们的小车贴着海面行走,开始奔向加利福尼亚街日夜不停的意识坟场,夕阳光洒在那个略微松动的安全栏杆上,还有银河的脸上,她伸开双臂,笑得很灿烂。当时我就想,管他呢,就算明天是他吗的世界末日又怎么样?
丑陋的工业区浓烟滚滚,列车掠过烟囱向他们敬礼。我们奔向日本街,天下无双的牌子被我们甩在身后。我们一个桶滚离开赤木市场的连体居民楼,在巨型的横梁和柱体之间穿梭。
我想起共鸣电台上经常放的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同声传译)我看向海洋,又看向波浪,更想看着你的眼睛。
小车在城市里面来回翻滚,穿梭,顺着节奏左右摇摆。强尼粗口没断过,他说这个太牛逼了。
我们回到了起点。保险杠掉了,我吓了一跳。银河举着手就站起来了,她要换个车厢再来一轮,我拼了老命拉住她,她说想阻止她就要答应她的要求。我们约好了,明天在摩天轮见面。她笑着说:“那我明天零点就来。”
银河,你也是个混蛋。
强尼来回踱步,他卡了。他的表征看起来不太正常。他说:”时······时间不对劲,我有一种感觉,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错乱了,它们杂糅在一块,好像所有这些事都有什么特定的目的。你看不见我能看到的东西,V,你无法理解,这就好像过山车。“
你不想跟我讲讲奥特的事吗?强尼没说话,他只是双手插兜看着海滩发呆。这里不准撒尿,强尼。
天色开始变暗,我收到了杰克的通讯。他说:”有人要见你一面,我觉得你不应该去,但是至少得通知你一声。“
杰克压低声音说:”他们说,你应该知道的,达瓦里希。“
三流网络黑客在密封的帐篷外边捣鼓着他的破电脑,瘦弱的女人双腿夹着纸箱子侧躺着,底下垫着披萨包装,时不时咳嗽,挥手赶我走开。其余的人没这个条件,瘫在塑料椅子里面小睡。蓝色墙壁上那副闪烁的黑墙涂鸦,不知是月亮还是死神。一个黑色背心的中年男人对我挥手,领我进了礼拜堂。
六根柱子对称支撑着向内凹陷的天花板,红色的灯光从底下蔓延。两侧的墙上有十字形的标识,灯光清冷,是什么东西被拆除的遗留痕迹。黑色长袍的人们行列整齐,双膝跪地,然后弯腰,双手向上摊开,时不时的有几个人因为狂喜起身,伸开双臂,开始手舞足蹈。不同的语言重复着同一句话:
”灵魂化为新神养料。“
我的脖子后边被捅了一下,一个女人走到我身前,淡蓝色荧光头发,黑色紧身衣,白色外套,很朴素。露西做了自我介绍,她说她去掉了我的定位器。我必须承认她身手不错,而且长进得很快。
现在最有效的问题是他们怎么这么高兴。露西背靠着墙壁说:”他们得到了系统的施舍,据说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人们说这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幸福啊,什么是幸福?我维护系统的秩序,为之所做的工作是不是幸福?我只能想象自己是幸福的,而我看到的都是幸福的影子。
露西给了我一个分离芯片,数据流在网络形成明确的拓扑图,都是我曾经经手的东西,我认得这些字段。
她说:”我追踪过共鸣痕迹,V。意识坟场的人有两种结局,比较幸运的会来到这里,被人啃食殆尽,剩下的就看不到了,我尝试去深入追踪,但是虚无的感觉从脚趾根一直蔓延到太阳穴,这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东西。V,有件事你需要知道,和意识坟场连接最紧密的是拱门。“
不对,系统是正确的,它把他们送往意识坟场一定有明确的目的。我在想什么,我要把银河送到坟地里!这句话出现多久了?
非视觉的信号形成图形,反映为一层薄膜。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思考。法尔科一只手扶住我,他说头晕是正常的。
我看着黑色的人影。一群伪君子,总是对外宣称自己坚持着无上信仰,将一切奉献给它,但是从来不去想那个信仰值不值得信奉。他们只是这样相信着,因为这样可以得到回报。他们尝到了甜头,所以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只想方便地感到满足。
马路对面的太阳伞下边有两个沙滩椅,我面对法尔科坐下。他说接下来还有一些工作,递给我咖啡,我拒绝了。我告诉他系统监控着一切,这不可能成功。
他说:”都是概率问题,系统计算的是宏观层面的繁荣,街区上的小打小闹不会理睬。它不会去在乎一两个灵魂。困难是有的,但是起码我们来过,达瓦里希。“
法尔科知道达瓦里希的来源。在城市建立之初有个人提出了一个观点,他说城市可以建造在繁荣地带,也可以建在废墟之上,但是公司的重要决策都需要所有居民的投票签名。支持他的人不少,盛况空前。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人们被召集在一处农田,导弹从高空落下,尸体化为肥料,上面开满人造的向日葵。有孩子找到过遗留的弹壳,有荒坂的,有军用科技的,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甚至没人确认那处农田的存在,人们只记得那天划破天空的蓝色闪电。
法尔科表示他们没有恶意,他允许我扫描。我看到露西的表征上有两个生命体。他说:”大卫的孩子。大卫是她的伴侣,他们曾经很美好。露西是夜之城最优秀的黑客之一,她知道这个世界躲不开系统的共鸣检测。月球上没有逐梦之人,她亲眼看着刚出生的孩子被从亲人的怀抱中夺走,送上系统的专车。人们哭喊,哀求,回应他们的只有枪响。她要改变这一切。“
冰的触感,雪花落在我的手掌。
我问他说:”那你呢?“
他放下那个旧报纸做的咖啡杯,我头一次瞥见他的手掌,有不少长期驾驶结出的茧子。他说:”所谓的希望已经离我们而去了,我们尽可能地努力,然后等待。我现在只能看着她,也许是五年,十年,然后想象未来是幸福的。“
我们沉默。
强尼从桌子上站起来,看着我说:”我想你现在明白了,V。夜之城可以看到无限可能,但是现在这里几乎不会再有婴儿出生了。我目睹过公司夺走农民的水源,最后是土地,还目睹过夜之城变成一台机器,由人们崩溃的精神,破碎的梦想以及民脂民膏来做燃料。系统吸食着灵魂,这背后有什么目的咱们不得而知,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这他吗是一场对抗乱世的战争,是时候该宣战了。“
法尔科说:”语言是武器,V,我们可能对你说了真话,也可能没有。想好了吗,人造人?相信我们,还是离开?“
露西完成了车载武器的检查,她说差不多该出发了。我握住了法尔科伸出的手。
一阵巨响,然后是冲击波,卡车粉碎形成烟雾。露西从烟雾中跳出,她的分子线被烟雾当中什么东西拽住。我看到露西被斜向甩飞出去,我们上方的摩天大楼被砸了一个口子,黄色的广告牌影像断裂,向内凹陷。法尔科让我快跑,他从外套里抽出几个电磁烟雾投掷在地,同时把我一把推开。红色的灯光穿过烟幕,我只能看到他的影子。过了一两秒,他的剪影陷入地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魁梧的机械人形。强尼把我拉起来,他说:”见鬼。咱们现在还打不过他。“
烟雾中传出声音:”影子人,我们需要提前交付。 “
亚当·重锤。
彩虹色的残影,他朝我挥拳的速度快过了反应极限,硕大的机械锤子在我面前几厘米处停下,应该是电磁烟雾起效了。传送模组因为冲击波停摆了,还在重启,不行,太慢了。我翻越栏杆一跃而下,骑上露西的摩托向着海底隧道全速前进。等我到达海底隧道,后视镜再次出现亚当的残影,子弹呼啸而过,一部分穿过了我的身体。我看到后视镜下方藏着一个微型雷管,猛地向前扔去,加厚的钢化玻璃瞬间碎裂,没过几秒就在我前方形成了瀑布,他们没有追上来。
我不停地扎抑制剂,奋力浮上红潮水面,然后打开注解大喊:“摩天轮,快!”
电话那头的声音短短续续,说银河已经出发了。
你怎么这么傻,杰克?
我传送到了公寓门口,红潮在空气中迅速蒸发。杰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公寓的台阶上,鲜血从他的侧腹流出,一部分积雪被染红。我尽力按住伤口,鲜血仍然在涌出。
杰克,这里下雪了,据说夜之城好多年没有下雪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打个雪仗?银河这单我不做了,咱们还有银河,咱们现在就带着杰克一家,我们远走高飞!咱们去月球,咱们自己做一个夜之城,联邦没人管得着我们。保持清醒,杰克。米斯蒂,你老妈,所有你爱的人都在等你。快他吗把眼睛给我睁开!
杰克说:“米斯蒂,她早就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杰克把手搭向我的右肩,他说:“银河,把她照顾好,还有你自己,为了我。”
创伤小组没有回应,我为他合上了眼睛。
你才是真正的大人物,杰克。
老维来晚了,他看到杰克先是一顿,然后扶着墙瘫坐在角落,过了不久,他起身开始收拾杰克的遗体。公司销了我的户,中断了我的脑干辅助,我喘不上气,强尼在帮我呼吸。这个时候杰克会说什么?他一定会恭喜我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
我开始传送,实验室没有人,我又去了海滩,银河没有来。禅师,银河,他们的眼睛都有和我类似的纹身。我早该意识到的,这是一次回收。
太阳照常升起,无毛猫路过摩天轮。头痛,啊,又来了。
之后我才知道,奥特是这片地方最好的黑客。
”有时候吧,强尼,你真是个杂种。如果你就是个有点魅力,成天叫嚣,喊着追逐梦想的自恋狂,我都懒得搭理你。“白色背心的女人,她的身形逐渐清晰,她继续说:”你在骗自己,强尼。演唱会,武侍乐队,一切都是精准的假象。“
走廊,她穿上黑色的外套,打开尽头的大门,我抓住她的手臂,被她甩开。你要去哪,奥特?
我邀请她看我明天的演唱会,奥特注意到了那几个身披廉价护甲的街头混混,她提醒我有危险。他们对我爆着粗口,用简陋的阵型包围我们,我掏出我的马洛里安,一个,两个,螳螂刀把我贯穿。目标不是我,我在血雾中看到他们把奥特绑上了车。无毛猫在我面前舔着自己的伤口。
义体没有大碍,我在某个简陋的手术台上醒来,救我的人是个记者,他说奥特造出了灵魂杀手。那个意识上传的都市传说,奥特?
我带着我的兄弟上了电梯,我们所向披靡,荒坂的员工会后悔和我作对,后悔他们夺走了奥特。我得把奥特找回来,然后给公司狗们一记重拳。
红色,奥特穿着白色的连体衣躺在哪里,旁边的男人说他给了奥特一个足以穷极一生的项目,我干掉了他,拔掉了奥特的意识连接。
奥特?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我,我一直在搞砸这些事。也许那天爆炸的不是荒坂的核弹,也许······
短暂的虚无,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海滩,太阳正在降落,近处是水泥的横栏。枪击产生了数个伤口,腐烂和消毒同时进行。强尼救了我的命,他反驳说是我们的命。我的波形已经好几次超出了阈值,我觉得我们活不了多久了。
强尼让我翻过一个破碎的白色窗框,我在废墟中央靠墙坐下,我好像变成了另一种动物。
强尼打开我右手边的抽屉,拿出一条项链递给我,项链中心是由圆环和铁丝绞合的形状,像一个话筒,中心是一颗子弹。强尼把项链递给我,他说:”听着,V,你就是个刚出生的乳臭未干的小鬼。这玩意意味着对战友绝对的忠诚,但是我现在不期待你能对我发什么誓,我只是觉得你需要它来给你催眠。“
强尼跨坐在我面前的木头椅子上,他看着我说:“你需要去荒坂大楼的下边睡一觉,V。那个把我变得不人不鬼的地方,神舆,它是我们的共鸣点,银河,奥特都在那里,我也在那里。系统封锁了神舆的神经网络,但是你的老同事有办法。至于银河,我能看见,她的共鸣回路很特殊,在时间曲线上基本看不到任何波动,就好像一个死人,她也许能帮我们摆脱这些。”
你要我怎么样?为了自己的命赌一把,然后把什么人都当成好用的工具吗?强尼,我明白奥特的事了,但是工具有我一个就够了。
强尼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好好想想吧,这是在给你救人找个理由。”他打了个响指,我感觉自己跳过了一段时间,现在舒服多了。
千咲算是我的老同事,她的黑客实力和露西不相上下。影子人从不相互沟通,除非情况紧急,我不会寻求她的帮助。
我做了简单的准备,然后登上了德拉曼的飞行车。这个德拉曼开始关心我的心理健康,我让它闭嘴。
千咲伪造了我的共鸣信息,荒坂大楼大堂内部的人对新员工习以为常,我顺着路径引导下了电梯,我扫描到了电梯外的空舱,数个螺旋形架构连接着下面的某个东西。她说:”我不会问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也不能问我为什么帮你。我需要提醒你,深潜会提高大脑的负担,红潮快过人类极限数倍,你可能和其他意识融合。你会消失。“也许不错,这意味着我会更聪明。千咲没有多说,她说那很危险。她说:”5分钟,倒计时结束会有警告,必须回来。“
无人看守的陌生舱室,有几个类似浴缸的不规则多边形向下凹陷,内部泛出淡青色的灯光,照亮了中间简陋的沙发椅和上方的意识提取仪。我开始连接。
虚无的海岸,红潮蔓延至我的脚跟,带来轻微的痛感,向后退去。有节奏的敲击声,我转身,铁轨,火车。
有个声音出现在我身后:”是你梦见了他,还是他梦见了你?“我转身,红色袈裟的男人站在海滩中央,远处的波峰高过荒坂塔,红潮收到了什么信号向我们涌来,我缓缓后退,准备离开,禅师叫住了我。
”不必恐惧。“
近处的潮水猛地褪去,红色的水墙扑面而来。禅师站在原地,陀螺在他手中悬浮,水墙在接触的瞬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蓝色蝴蝶以他为中心向天空扩散。海面重归平静。
禅师在细沙当中翻找到扁平的鹅卵石,他弯腰将石头甩出去,漂亮的水漂。他抓住我的手埋进沙子当中,让我相信石头存在,石头出现在我的手中。
他问我:”一段频率,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会怎么样呢?“
会被吞噬。
”但是这段频率就出现在了这里,那么是这个空间创造了这个频率,还是这个频率创造了这个空间呢?这段频率和这个空间,哪个更加重要?“
我明白了。存在是一道闪电,孰重孰轻取决于我相信什么。
又一列火车在远处出现。我看向火车行驶的方向,铁轨出现两条分支,这列火车马上就会撞上五个工人,但是火车上了另一条轨道,还是会撞上另一个工人。一个马桶搋子横在分支中间,禅师摇了摇,它可以操纵铁轨的导向。
“你会怎么选,漂泊者?”
我把铁轨导向另一边,然后拔刀准备停下火车。禅师说我合格了,他是我的引路人。工人离开了铁轨,火车穿过我们的身体离开,晶体构成的树木在我们的道路上生长。
我邀请他一同前行,他回绝了。他说离开这个牢笼,不过是走进了一个更大的牢笼。
”无所不能的神也造不出一块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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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塔罗牌改成库洛牌也行()
上一章出现了很多拼写错误,系统自带的输入法免不了这些问题;还有一些其他的信息补充不足和语法问题,我尽量注意。我觉得很多游戏工作者都有这样一个愿望:“要是改Bug也能一遍看出来就好了。”欸,怎么可能。
我逐渐意识到我现在做的是无关紧要的事,或者说我们所有人都在做无关紧要的事。2077的剧情分支做得很妙,我个人最喜欢的是自杀结局和插管,那种破败,荒凉,愧疚,虚无的感觉,强尼有过,V有过,然后人们会意识到自己正在面对着一个更加庞大的夜之城。
有人说看完我的故事睡不着,我发现我的文字不如我想象中那样温和,我太脆弱了,我决定在晚上发布是希望所有人有个好梦,我想我得改中午发,早晚会出事。故事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尾,不要想太多。
如果是真睡不着,那我得改,我尽量表述得更温和更准确。我得让他强尼提醒你少喝咖啡,或者给你个响指强制休眠一会,但是不太可能,有人被剩余价值的洪流推着走,有人为了理想燃烧躯壳,各有难处。如果是假睡不着,那我超你吗。失眠不是什么好事,疲倦和清醒混在一块,心脏好像被锁住,很难受,我不希望谁去刻意体会。
最近久违地做了一个好梦,我和我的家人乘坐着星际飞船从围绕着蓝色星球的星环城市出发,前往新的行星。随着我们脱离星环轨道,弹弓效应形成的伪重力逐渐消失,我周围的一切开始漂浮。我看到很多素未谋面的脸,并意识到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想我还是向往自由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感觉自己被囚禁在一个牢笼之中,想出门透透气,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更大的牢笼之中。就我个人经验而言,这种不真实感来源于脑供氧不足,你需要运动。
过山车是整个故事少有的略显自由的场景,人们沿着既定的轨迹行进,最终回到起点,仍然感觉整个路途快乐,美丽。我们不做选择,我们理解。
我本来想把过山车和后面我称为衔尾蛇的部分分两章,但是我发现两部分的主题有很多相似之处,再加上我想快点推进到非系统线(这两章会有点痛苦,但是我相信后面会更精彩),最终把两部分合并到一块了。
杰克的离去是必然的结果,一个情感超出系统范畴,又没有相应执行能力的人,最终会因为反抗而被抹除。
我一般习惯把所有想法整理成大纲放手机备忘录里,最近终于到了字数上限。写作这种重构的过程让我感到高兴,每多写一句都感到如释重负,即使我仍然讨厌自己(Bro是吸血鬼,看到阳光会死)。
我不想让我的作品成为你的牢笼,很多人看过算过,就当没发生过,对我也是莫大的宽慰。我不再细数罪行,我也尽可能地不再患得患失,我只是在想象力无法到达的灰域宣告我的存在。
很多人比我痛苦得多,但是这并不会剥夺我宣告痛苦的权利。我知道写作不是我能一直做下去的事,我因为痛苦写作。痛苦已经在离我而去了,现在我要完成这部作品。也许未来我还是会后悔自己做这些,但是现在我选择重视它。
本期推荐的BGM:
过山车是Где Фантом?的Смотрю в глаза
杰克的离开是Hans Zimmer/Benjamin Wallfisch的All the Best Memories Are Hers
系统的海滩是Ben Salisbury/Geoff Barrow的The Beach (Alt Version) [Alt Version]
为了方便复制在评论区也写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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