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汐与漂泊者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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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锁江时,漂泊者背着青布行囊立在渡口。行囊里除了星距学院的荐书,还有今汐昨夜偷偷塞进的松烟墨锭。
长离的官船泊在芦苇深处,船头风灯在雾中晕开暖黄光晕。这位素来从容的长使此刻反复调整着缆绳,深红官袍的袖口沾满露水,竟浑不在意。
"此去水路三日,陆路再七日。"长离将罗盘放入漂泊者掌心时,指尖微微发颤,"星距学院的观星台...比今州城冷得多。"罗盘青铜盖上新刻的星图尚带刀痕,中央嵌着的暖玉却已温润——分明是常年贴身的旧物。
今汐站在三步外的柳树下,官帽垂珠遮住了眉眼。她手中捧着个蓝布包袱,布角露出半截剑穗——正是那柄短剑的璎珞。晨风卷起她腰间禁步的声响,一声声敲在青石板上,比更鼓还催人心肝。
漂泊者走近时,发现她官袍肩头湿了一片。昨夜暴雨突至,她借口核查水文在司辰殿待到三更,原来是在灯下缝制这包袱。蓝布里裹着整套《今州星野志》抄本,每册扉页都钤着司辰使金印。
"路上看。"她只说三个字,便将包袱系在他胸前。指尖拂过他心口时,忽然勾开衣襟,将枚温热的玉符贴在他旧伤处。玉上刻着井台星图的全貌。
长离背过身去查看船帆,雾霭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漂泊者趁机握住今汐整理行囊的手,发现她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捣药染上的青碧。她挣了挣没挣脱,反倒将整只手埋进他掌心,指尖在他虎口旧疤上反复描画——那是她教他执笔时留下的戒尺痕。
"学院的衣服...我备了两套。"她忽然抽手,从袖中抖出件靛青披风。披风内衬用银线绣满星图,领口却缝着对小小的玉兔——恰似那盏修补过无数次的灯笼。漂泊者披上时,她踮脚系领扣,鼻尖擦过他下颌的瞬间,有温热的液体落进衣领。
渡船摇橹声起,长离终于忍不住回头。雾色里只见两人身影交叠,今汐的官帽不知何时已滑落,银发散了他满肩。她正将什么塞进他衣襟深处,动作急促得像在藏匿罪证。
"该走了。"长离的声音哑得厉害。
漂泊者倒退着走向渡船,眼睛却死死盯着柳树下。今汐忽然提起官袍奔来,在跳板收起前将个油纸包掷进他怀里。热腾腾的定胜糕滚出来,每一块都镶着红豆拼出的"归"字。
船离岸三丈时,她忽然解下腰间司辰使金印,高高举起。朝阳刺破晨雾的刹那,金印在熹微中折射出虹光,正落在他缓缓摊开的掌心——那里静静躺着截碧玉簪头,断口处金丝修补的北斗纹,与她官印的星图严丝合缝。
江风送来她最后的话语,破碎得不成句:"井台...杏树今年开花...我留着核..."
漂泊者攥紧簪头跪在船头,看那道月白身影在雾中愈来愈淡。行囊里的墨锭忽然滚落,摔开的刹那露出中空处藏着的纸卷——是她用星砂写的《古相思曲》,第十三行"只缘感君一回顾"的"顾"字,墨迹深得像是写了千遍。
江心传来飘渺的渔歌,唱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漂泊者褪下左手护腕,露出手腕上新鲜的红绳结——那是今汐系行李时,趁乱缠上的同心结。绳结里编进了她的发丝与星砂,在朝阳下流转着细碎的光,像把银河系在了腕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