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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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那日,今汐的朱砂砚裂了道细纹。
裂纹恰从砚台“北辰”纹样的天枢星位置延伸,斜斜劈开整个星图。她晨起点卯时发现,竟怔怔看了半盏茶时间,直到墨锭从松脱的指间滑落,在青砖上摔出星屑般的碎末。
长离捧着新砚进来时,看见她正用指尖反复描摹那道裂痕。官袍袖口堆在肘间,露出腕上缠了数匝的红绳——绳结早已磨损发白,却仍保持着某种固执的缠绕方式,正是远行人临别那日系的手法。
“库房还有端溪旧砚。”长离将新砚置于案角,顺手收走裂砚。转身时瞥见砚底粘着张薄纸,纸上用星砂画着蜿蜒的路线图,每处驿站旁都标着极小字注:“此间戌时闭门”、“此处姜糖劣,勿购”。图末终点处,墨迹被水晕染成模糊的星炬学院徽纹。
午后天阴得厉害,今汐却突然要整理南境驿站的星象勘误表。她将卷宗铺满整张书案,执笔批注时,笔尖总在某几个地名上反复停顿。长离借着添茶的机会细看,发现那些被朱砂圈出的驿站,连起来正是北上星炬学院的官道。
“南境昨夜有客星犯太微垣。”长离状似无意地提起,指尖轻点卷宗某处,“按轨迹推算,三日后当抵青州驿站。”
今汐笔锋一颤,在“青州”二字旁溅出个墨点。她盯着那点墨渍看了许久,忽然抽过张新纸,飞快写下几行小字。待墨迹干透,她将纸折成方胜,塞进个素白信封,却在封蜡时犹豫了——火漆印举起又放下,最终只用米浆草草粘合。
散华送晚膳时,发现今汐厢房的窗棂系着串风铃。青铜铃舌刻成星官模样,夜风过时叮咚作响,竟隐约成《月出》的调子。最奇的是每只铃铛内壁都嵌着粒暖玉,玉上蚀刻着不同的星宿图——拼凑起来,正是漂泊者那夜在井台刻给幼年她的残缺星图。
亥时初刻,今汐照例巡视观星台。她提着那盏修补多次的玉兔灯笼,却在台阶第七级驻足。长离从藏书阁望下去,见她蹲身抚摸着石阶某处。翌日天明时他特意去查看,才发现青石板上有个极浅的鞋印,印痕边缘刻着细小的日期:“天启廿七年惊蛰”——正是当年走失孩童被寻回的日子。
更诡异的是司辰殿的熏香。今汐素来爱用冷冽的松柏香,近日却换成甜暖的桂蜜香。长离某日整理香具,在香炉灰烬里发现未燃尽的糖画竹签,签尾还粘着褪色的凤凰糖翅。而装新香的锡罐底部,压着张灶糖油纸,纸上稚嫩的“给神仙姐姐”几字旁,添了新鲜的朱砂批注:“今岁糖画铺迁至西市,凤凰糖翅改雕三翎。”
霜降前夜,今汐在庭院那株老杏树下站到三更。长离捧着披风寻去时,见她正将什么埋进树根旁。月光照亮她指尖的新土,也照见土里半露的靛蓝布料——正是漂泊者那日遗落在渡口的旧巾帕。
第二日散华清理书房,在《星距学院章程》扉页发现夹着的杏叶。叶脉被朱砂细细描过,沿着主脉走势,竟勾勒出北斗指向北方的轨迹。叶柄处系着截红绳,绳结打法与今汐腕间那根如出一辙。
长离终于在某日清晨踏入今汐厢房。妆台上那面模糊的铜镜被擦得锃亮,镜架旁散落着几根青丝——发质粗硬,与今汐的银发截然不同。而镜面倒映的窗棂上,不知何时系了串琉璃珠帘,每颗珠子内部都封着星砂,日光转过时在墙上投出流动的星图。
最令他心惊的是书案镇纸下压着的星象纸。纸上用不同颜色的墨标注着未来三年的客星轨迹,所有轨迹在某个节点交汇,旁边小字批注:“彼时学制期满”。而在交汇点四周,密密麻麻写满驿站名、车马程、甚至各地气候特征,笔迹从工整渐至潦草,仿佛书写者计算过无数次。
当暮鼓响起,长离看见今汐登上观星台最高处。她没有点灯,只是仰头望着北辰方向,官袍广袖在夜风里翻涌如云。许久,她忽然抬手结印,指尖星砂流转成小小的传送阵,阵眼处悬浮着枚温润的玉簪头。
阵法完成的刹那,有极细的光束射向北方。今汐踉跄退后两步,扶住栏杆时吐出口鲜血,却在血珠坠地前用袖口接住。月光照亮她苍白的笑,也照亮袖中那方染血的帕子——帕角星月纹旁,新绣的两行小字渐渐显形: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TapTap
夜风吹散她低不可闻的叹息,也吹动观星台檐角新挂的青铜铃。铃声荡开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星炬学院观星台上,某盏琉璃风灯无风自动,灯焰在夜色里摇曳成今州城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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