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埋葬自己》
修改于2020/12/05759 浏览综合




这一生我叫安仪灵。
叫仪大概是父母希望我有姣好的仪容,可惜我相貌平平。叫灵大概是希望我有过人的灵气,可惜我这辈子都是粗俗鄙陋。
——我的名字便是无法改变的遗憾。
家境和富裕根本搭不上边儿,一出生便是如此。
当别的父母给自己孩子几两银子的零花钱时,我的母亲只能拿出一百文,我的父亲仅仅只有四文。
但是哪怕只有这么几个聊胜于无的铜板,我的父亲依旧会每年照例笑着拿给我,母亲也是。
只是四文,但也是零花钱。
为了生计,我只好去后山捉蛐蛐,捉蛐蛐的罐子便攒了三年。
欣喜地听到黄橙色响亮巨大的叫声,是四品和五品鬼将军(忘了叫啥了),我欢欣地装满了三个罐子。
雄心壮志来到对战一看——好家伙,人均最低三品。而别人的六七品,也能胜过我的四五品。
后来坚持捉了十几年,却从来没捉到过四品以上。郁郁寡欢,手头又紧,便也无疾而终了。
——由此,蛐蛐便也是如鲠在喉的遗憾。
去河边玩耍,初识了储兄。兴趣相投,话也投机,便是情投意合。
那时最多积蓄也就是十几两碎银,我却又想请储兄吃饭,便顿顿都是水煮白菜和糙米饭。储兄却没嫌弃,总是和我一起吃的很开心。
只是那时我心里头都是我们家破烂的房顶,父母粗麻布衣服上如伤口般的补丁,他们紧皱的眉头和他们钱袋空荡的响声——储兄家里也是做茶师的,也没有多少学识——我便没与他私定终身。
而后来我想这样做时,却听闻他迎娶了王家的姑娘。
那晚锣鼓喧天,灯火喧闹得通明。烟花和礼乐,艳红色和车马骄子一齐在我耳边炸开。奇怪的是我并没觉得太悲伤。我坐在远处的栏杆上旁观着,啜了口一两银子换的浊酒,心想,这酒确是有些浊了。
走马道,洛阳川,兰苑未空,行人渐老。传有无限燕赵女,金梯上,吹笙相和,风起自洛阳东,香过洛阳西。
子规声歇,有人携酒长醉。
——连爱情,也是交错分开的遗憾。
后来啊,后来我渐渐交起了朋友。司俊义和朱鑫帅气又才高八斗。葬棣虽然人长得粗犷,却也喜欢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平如妍姐姐和禹中天大哥平时都对我很照顾,郎无霜帮我找回过我被偷走的钱包。
我做了茶师,攒了五十两,买了把弓,靠打猎攒出了一亩荒田和一亩旱地。每天完成这些工作后,就是去和他们聊天,聊这朱门酒肉,世间兴衰和花前月下。猜大小,打靶子,飞花令,猎狐裘,拍卖,卖弄文艺后互相称赞.....现在想来,那段日子也很快乐。
凉雨知秋,青梧老死,一宿苦寒欺薄衾,几番世道蹉跎......为的,也不过是这几声相见恨晚。
再后来,我六十岁了。
最先去的是司兄。他比我大了二十岁。享年八十,也算是享福了吧。
像顺理成章似的,然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平姐,葬兄,禹兄,父亲,朱兄,郎妹妹,母亲,丈夫......
剩下了我和储兄。
那时每天都在忙着参加朋友们的葬礼,家里的两亩地自然没心思去打理了。我便欠下了天大的债。
我得空便去找储兄喝酒,比起以前的无话不谈,现在却是相顾无言而茶酒两空。我们望着对方的眼睛,我们都知道我们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他会在我离去的脚步声中,附着几句“照顾好自己。”
我寻得个枯井,来到了鬼市,压上我一辈子倒霉换来的运气,赌赢了一根金条。回去之后,我便去像当年宴请储兄一样每天带他吃香喝辣,只是桌上再也不是了水煮白菜。现在我有钱了,我把当年所有菜名都不敢看的菜全点了一遍,什么蟹黄粥,红烧肘子,桂花酿,状元红......趁着储兄还在。
后来储兄也走了。
我老的不能再老。
我躺在泥巴糊出来的床上,看着透过破茅草缝隙中洒下来的几缕月光,想,我怎么还不死呢?
人人都想要活的长一点。但是你说,活成了我这么久,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死的老怪物。
再后来的后来,我终于死了,享年九十九岁。
只是和朋友们不同,我的葬礼只有一个人,是我的女儿。
当然还有我,我总觉得我的灵魂飘出了肉体之外,然后和我的女儿一起,盖上了我的棺材盖儿。
——看来就连葬礼,都是无法摆脱的哀伤的遗憾。
我的一生,也就是创造一个又一个的遗憾而又设法去不断地弥补它们,回想起来,再无其他了。
宴会每天也依旧在开,飞花令也还是那个飞花令,行酒起哄也还是那个行酒起哄,诗词还是那个诗词,风花雪月也依旧是那样子。
只是参与的人,却不再是了当年的人。
——————————————————
玩了那么多人生不知为何只有这次最触动我,可能真的是活的最久的一次,眼看着身边的头像一个接着一个的变成墓碑,虽然只是个游戏,但真的很不是滋味儿。
很感谢制作组,我仿佛真的过完了一生。
深夜有感而发,大家看个乐就好(真的会有人看完吗?)
那就这样吧,再见了安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