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

第一章：琼花

连翘出生于药谷，从她有记忆起，便和爷爷一起居住在郊外半山腰，与山中数不清的花草和动物们为伴。

某日连翘去山脚下采药时，见春光正好，便不自觉走远了些。远处青山在烟雨中若隐若现，她转过一处溪流，忽见到一片琼花林。满目繁花似雪，薄雾未散，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误入了仙境。

她将背篓放在一株树后，在花林里像只好奇的小兔子般东走西看，忽然听到脚踩枯枝的声响。她惊了一跳，壮着胆子问：

『是谁？谁在那里？』

不远处一株琼花树后走出一位白衣少年，少年似乎有些紧张，讲话都不利索了： 『在、 在下乃扬州城人士， 出来寻春，误入贵宝地，不想惊扰了姑娘。』

连翘本还有些警惕，但见这少年竟比自己还要胆小，她便放松了下来。

『原来如此，想是你一身白衣，本姑娘都没有注意到。』

『姑、 姑娘也是来寻春么？』

『我才不是呢，我家就在这附近，就在那儿……』

连翘伸手指了指远处山腰，但那里雾笼云遮，什么也看不见。那少年却是一惊，连忙弯腰作揖：

『莫非姑娘便是传言中的仙子么？在下扰了仙驾，还望仙子恕罪。』

连翘噗嗤笑了出来，努力调整好神情不至于失态，随后故意板着脸说道:

『本仙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便算了，但这是我的地盘儿，你以后不可再来了。』

那少年忙不迭点头，连翘转身离去，忽听到他问：

『仙子留步，敢、敢问仙子名讳？』

她转身嫣然一笑:「连翘。」

第二章：连翘

那个春天，连翘又去了好几次琼花林，但都没有再遇到白衣少年。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年春，琼花林再次洁白如雪，某个晴朗的日子，连翘照旧来到花林中闲逛，不觉间竟走到了头。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几簇盛开的连翘丛中。

放眼望去，十余株连翘开在道路两旁，明媚的黄在山水中美得耀眼。因着与自己同名，她从小就对这种浑身是宝的植物极为喜爱，正觉得高兴，忽然又瞧见其中一株树枝上挂了把黄色油纸伞，伞下还坠着一个信封。

她将信拿下来，见封面上写着几个遒劲大字：『 连翘仙子亲启』。信中内容大致为一些寒暄的话，那少年说自己再也没进过琼花林，但是亲手在此处栽了些连翘，供自己观赏，但他担心还是会打扰到仙子，问仙子是否介意……

『这人可真是个呆子啊……』

连翘读完信、笑着给出这样一句评价，然后默默记住了落款处的名字：杜仲。

『原来你叫杜仲，也是味药材呢。』

她将信封装进袖子里，撑着那把油纸伞，踏着漫山云雾回家了。

第三章：金丝垂柳

仲夏时节，连翘背着竹篓去集市上采买，沿街道路旁种满了金丝垂柳，细软的枝条在夏日的微风中轻轻摇摆。

集市一如既往的热闹，虽长在山间，可她还是很喜欢这样的人间烟火气。行过一处石桥时，她忽然在鼎沸人声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杜仲！我们先走了啊。』

她站在桥上，回头朝声音处望了望，见几个少年嬉笑着从桥边的柳树下离开，最后只剩一个白色身影坐在树下石头上，背对着自己，似乎正埋头做着什么。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连翘还是认出了那个背影。

她走到那人面前，发现他怀中垫了木板和纸张，竟是在埋头作画。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由衷夸赞道:

『画得真好呀！』

那人闻声抬头，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忽地站起身来，拱手便拜：

『仙……仙姑娘。』

连翘又忍不住笑了，那少年叹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

『在下愚钝，让姑娘见笑了。』

连翘没有接话，捡起掉落在地的画纸递给他：

『你画的金丝垂柳可真好看，你会画连翘吗？什么时候画一张送给我好不好啊？』

——摘自 百景图·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