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为什么战列舰越来越不像战列舰

之前逛论坛时看到了有位仁兄在吐槽：“真正的战列舰越来越少了。” 那，为什么会这样？

先回到战列舰是什么这个问题上吧。

如果简简单单地将战列舰定义为“Ship of the Line”，那毫无疑问，战列舰在日德兰之后就进入了被淘汰的步伐：RN对于日德兰的分析认为，最好采取去中心化的小分队作战而不是摆大规模战列线。

如果把“正统”战列舰定义为“具备大口径主炮、优秀的防护、航速较慢的战舰”——比较符合大部分人的印象，那正统战列舰占比确实越来越小。

但毫无疑问的是，前二者都没有触及到“战列舰”这一名词的本质。战列舰是什么？战列舰是在以火炮作为主要输出手段的时代里，依靠大口径火炮对抗敌方一切目标的海战主力——即火炮时代的主力舰。

长时段海军史上辅助型军舰的命运——在次等对抗和竞争中不断强力化和大型化，一旦强得过头，升格为主力舰，即会丧失辅助型军舰的职能。自然又会有次一等的军舰填补之前的职能空缺，但又重新开始了新一轮大型化和强力化的趋势。

来自：战列舰论坛 @LeSoleil

图中已经很清楚了，从克雷西起，海战的主力就由原本的前无畏一家独大，变成了前无畏+装甲巡洋舰。而在无畏&无敌横空出世后，海战的主力就发展成为了铁兲战列+战巡。而铁兲，无非就是前无畏的发展作品罢了。

那前无畏是干什么的？这要追溯到风帆时代。

风帆时代的“战术理论”，基本上就是在外海与敌交战——不过受限于技术条件，所谓“外海”并不会非常远离陆地。有时海军会蹲在港口外面封锁航线末端，但是基本不存在轰岸，和陆炮基本处于谁都够不到对面，大眼瞪小眼的状态。

随着技术的发展，大口径主炮、蒸汽机与铁甲被装到了战列舰上。此时的铁甲舰大部分都是低干舷铁甲舰，外海航行能力有限。而巡洋舰，则只具备了口径较小的火炮。

这两个时期，通讯方式没有差别，基本上都是撒一条高速舰出去就别指望它中途接受新任务的状态。自然地，外海护航等任务和近岸决战的任务就被割裂开来，而这个时期的海战往往演化为“港口外面的船VS港口里面的船/岸炮”——基本上没有巡洋舰的事。

转机发生在1888年，鱼雷的出现迫使RN放弃了近岸封锁这一战术。但是，高干舷铁甲舰能够在外海获得比轻型舰艇更好的航行能力，因此君权这一标准高干舷前无畏的诞生标志着海军战术转向远洋的开始，也意味着决战任务与外海护航任务有了交集。

随后，电报&无线电的发明使得制海与决战的功能可以有机结合在一起：

“......在任何时代，造高速的主力舰都是完全可能的。1580年代英国人的主战战舰就是高速主力舰。1740年代法国人发明的74炮舰就是高速主力舰。1750年代法国人发明的80炮舰就是高速主力舰。光荣勇士都是高速主力舰……等等。同时，任何时代的二等海军都有动力造高速主力舰。比如18世纪的法国人，19世纪的意大利人，20世纪的德三……等等。

但费舍尔的战巡与它们的区别在于，战巡不纯是高速主力舰，战巡是要撒出去制海的。而上述的这些高速主力舰并没有这种双重功能。

我认为这种双重功能的关键并不只在于船的速度，而在于科贝特论述的有机集结理论。速度是实现有机集结的一个要素，另一个要素是由无线电-电报构成的情报网和远程指挥链。有后面这套信息系统，费舍尔在1914年底才敢派出无敌、不挠去南美，派大公主去北美。因为情况要是有变，及时发电报，让它们高速奔回来就行了。

而在1900年代之前，无线电是没有的，电报网络也是在19世纪后期逐渐发展完善起来的，而当时的海军对于这个技术的进步的吸收明显不敏感。这样导致的结果是，战略层面上的指挥和通讯，实际上和纳尔逊时代没什么差别。

在外海的舰队，都需要用通讯舰这种东西传递命令。从本土撒一艘船出去，那艘船基本就只能按一个命令完成任务了。......

所以，这就造成当时在战略、造舰政策和设计上，都不认为海外任务和本土周边的决战任务有多少重合性。......”

——@LeSoleil

而结合的产物，就是装甲巡洋舰。而君权那样的前无畏，对付装甲巡洋舰有什么优势呢？接近没有。具体攻防细节在正文中不方便赘述，如有解释需要留言即可。换言之，前无畏在航速上赶不上装巡，火力洗不过装巡，防护仅有着区段大一些的优势——仅凭第一条，就已经足够认为前无畏价值低下了。

视角又一次回到了铁兲，铁兲的思想来源于前无畏，毫无疑问地也继承了无法制海这一缺陷。也就是说，战列舰，尤其是无畏舰以后，其高速化、制海化、“巡洋舰化”是必然倾向。只有航速达标，能够及时追击敌破交舰或者给予己方巡洋舰支持，才能体现主力舰的价值。

所以，对于一个需要制海的海军，主力舰“巡洋舰化”也就顺理成章了——可别忘了，巡洋舰竞赛的终点与主力舰高速化的终点，都是战巡。而不断上涨的航速，也就是更加“非战列舰化”的体现。

为什么传统低速战列舰少了？因为她们早就没价值了。

——“海军中最进步的思想者和那些具有最丰富海军经验的人逐渐确信，战列舰已经完蛋了（the battleship is really dead）。除了潜艇和驱逐舰，没有谁还需要与一艘战列舰作战，战列舰在未来战争中的唯一作用就是被击沉。无论在白昼还是夜间，没有什么是它们能保障防御住的。”——Sir John·Fis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