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市民的一生（22）

雪莉·威廉姆斯4岁时便失去了母亲。

她清楚地记得那是个飘着细雨的午后，几个穿着“牧”组织防护服的采补队员来家里和父亲说了什么，父亲直接就瘫倒在了客厅地板上。

他很重，雪莉在两个人的帮助下才把他拖到卧室的沙发上。她打量着这些陌生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们告诉她，她的母亲在荒原上失踪了。

雪莉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很快发现她的母亲再也没回过家，再也没有带她去游乐园玩。

那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邻居们感叹着“春雨贵如油啊”都对他们买下的近郊农场土壤肥沃度即将上升感到很高兴。

雪莉却觉得糟透了——妈妈不见了，爸爸不理她，天天都这么冷……

爸爸说她还小便把家里的公司卖了，他说这样至少不会赔钱。接着他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出来。雪莉偷偷地贴着他的房门听到他有时会大骂“甲方就是个神（）经（）病，信用点给那么少还那么多破事！”，有时又会换上一种讨好的口吻对着电话那头一个劲的“好，好，好”……

“爸爸一定是爱上那个叫“甲方”的女人了！”雪莉绝望地想，“他都不给我零花钱、不带我去游乐园玩，每当我敲他的房门他都会叫我“懂点事儿，一边儿待着去”……”

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爱我了，我要离家出走，谁哄我都不好使！

雪莉这样想着便气呼呼地钻进了暗巷。

谭星星接到报案的时间是在下午两点。她刚刚和上午值班的人换完班、正感叹着最近社会安定了不少。就听见电话那头一个叫桑尼·威廉姆斯的男人说他4岁的女儿失踪了。

候命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她这个正在值班的光杆司令，全去生态植物园抓那帮聚众共鸣的了。

他们开走了所有能开的执法车，只给她留下了一辆最高时速只有40迈的、准备报废的老旧执法车。

正在她打算自己一个人出发的时候，杰克·克拉克和另一个去处理交通肇事的巡逻队员回来了。于是他们三个人就顺理成章地组起了队，打算一起挣点执勤补贴。

“我刚刚处理完上周那个在生产“霓酬莎FSD”的公司门口堵着天天拿着扩音喇叭喊“垃圾公司趁早倒闭”的破街流浪汉，”杰克说，“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女儿被一辆自动驾驶的“霓酬莎FSD”砸死了，那个纳罗迪亚人只花了二百万信用点就把她收买了，叫她天天在这闹事。”

“哈？不说赔偿金了，这摆明要被抓起来罚款的事，才二百万就搞定了？”那个去处理交通肇事的巡逻队员说。

“纳罗迪亚人说了，她女儿8岁，每年按奢侈的生活水平算也就一百万……”杰克学着纳罗迪亚人的口气说——

“你不是喜欢像个祥林嫂似的成天在这哔哔么，我再给你一百万，你就在这公司门口天天给我喊“垃圾公司趁早倒闭”就行。我下午还要开会，正睡着午觉呢，它能从天上掉下来——你看你只是死了个女儿，我这“霓酬莎FSD”可是掉了一大块漆——什么垃圾公司啊！你也是受害者对不对？”

“虽然但是，这不得全抓起来么？”谭星星一边慢悠悠地开着车一边问。

“当然了，”杰克说，“看到执法车来了那个纳罗迪亚人可是跑得飞快，一边开着凯旋一边骂着“这穷玩意儿沾了都晦气”，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抓住——那个女人还在那卖力地喊“垃圾公司趁早倒闭”呢……”

“唉，她也不容易啊，就算不抓她不罚她款，那二百万又有什么用呢？”谭星星说，“她的女儿没了，这公司难道不该骂吗？”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到啊？”巡逻队员打了个哈欠，“我能不能先睡会儿？”

“行，”谭星星说，“隐士之园的一起失踪案，一个4岁女孩失踪了——放心我们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到报案人家！”

这要是遇上人贩子抓去表演“畸形秀”好歹还能找到人，要是被莫里亚蒂家族那帮做黑市人骨交易的抓去这会儿怕是已经变成了骨架子了……

这事急不得，这破车就这速度，失踪的人只能先自求多福了。杰克想。

“……你说你叫“莱恩·康巴尔塔”？”雪莉·威廉姆斯一边咀嚼着刚刚烤熟的食物，一边嘟囔着，“别以为我会原谅你哦！我想我就死垃圾堆里算了，你干嘛要把我拎出来？反正我死了我爸爸也不会感到难过！”

“……你不是孤儿？”莱恩·康巴尔塔说，“那你应该回家去，你看，他们都很羡慕你还有家可以回……”

那是五个和雪莉年龄相仿的孩子——莱恩说，他们都没了父母。他们都像是莱恩的弟弟妹妹一样，乖巧懂事，总是会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我讨厌桑尼·威廉姆斯。我才不要回去。雪莉想。

她和孩子们一起躺在尿素袋铺成的大通铺上，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执法队员和满脸疲惫的桑尼·威廉姆斯找到她。

“你能不能乖一点，别给别人找这么多麻烦！”桑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怎么别人家孩子都那么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