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市民的一生（26）

苏芸是住在万井街柳巷的一名义眼维修坊匠人。近年来许多义眼维修坊的生意都十分惨淡，光是苏芸工作过的单位就倒闭了3家了。她的老板换了又换，工资也一直稳定在足够自己日常开销还能有些许储蓄的水平。对此，她觉得已经足够了。

苏芸今年54岁了，独自一人住在一栋宜居3人的公寓里。她离异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再婚，她不愿意随便找一个人搭伙过日子。她说她仍是相信爱情的。

她说，爱情是一种信仰。是“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坚定信念。她从不后悔嫁入魏家，一切只怪苏家贪婪的亲戚们永远也不能停止的讨要使她的丈夫最终十分疲惫地要离开她。

“所有嫁入魏家的人都是为了信用点，”她的丈夫说，“我曾以为你是个例外，也许你确实是为了爱情，但你的穷亲戚们只会借着你的关系把魏家当做一个方便的提款机……”

他们不仅人人要过奢侈的生活，还要在外面欠下巨额赌债。而每当这时他们就会去找苏芸讨要信用点。

“你没信用点但你丈夫有啊！”他们理直气壮地说，“一家人不就是应该互相帮衬着的吗！怎么，你过上富裕日子了就要抛弃家人了吗？！”

苏芸的表哥为了在外面装阔，把莫里斯家庭餐厅的所有餐品都点了一遍，一边吃一边炫耀着家里财富，结果吃出了慢性化学品中毒。他不敢去看病，也不敢告诉家人，没过多久他就死了。

魏家的人都觉得他就是个小丑，哪有有钱人会去破街的餐馆把所有食物全点一遍还一口气都吃了的？但苏芸的舅舅舅妈却觉得必须要求这家餐馆支付巨额赔偿金，他们要给自己死去的儿子办最奢华的葬礼，还要让这害人的餐馆倒闭……

当苏芸的丈夫向她提出离婚时，她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她爱他，所以她必须离开他。他本就不应该忍受她糟糕的族人们整日的无理取闹。

苏芸的那些亲戚们甚至在她离婚以后，仍旧找她讨要信用点，使得她再也不敢去魏家看自己年幼的儿子。

那些人改不掉乱花信用点的坏毛病，还不起欠下的债，也不愿意重新找一份工作。他们有的因盗窃、抢劫而被关进了戈尔贡监狱，有的干脆砸了药物贩卖机，一股脑地把所有药物吞下去打算一死了之。

不过二十余年，苏家的人就只剩下苏芸和她当年还没有离婚时收养的、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的苏璇玑了。

苏璇玑在一家货运公司当运输队队长，经常往返于世界各地。她4岁时便被苏芸收养了，当时的魏星辰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每当她前往洛都时都会顺带去看看他的近况，她的养母总会很高兴地听她说起自己儿子的事。

其实魏星辰也经常去看望自己的母亲，但总是不凑巧赶上她被义眼维修坊叫去到客户家上门维修。他们之间的联络大多停留在电话里。

苏芸常常担心儿女们的婚事。她听说儿子最近结婚了，儿媳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她在新婚之夜突然逃跑了；而养女则不再提及自己的感情生活，苏芸只知道她爱上了魏星辰的十七叔，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所以当魏星辰又去看望她时，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还有空来看我？你老婆逃跑了你不去追她吗？”……

“妈，您这话可不对，赶上能看到您在家没去维修义眼的时候可真不多！”魏星辰说，“您这都是从哪里听到的传言啊？”

“璇玑告诉我的，她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苏芸说，“你小子别想岔开话题——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她吗？”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吓到她了，”魏星辰说，“我从没见过她那么惊慌失措的样子……不过您放心，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其实魏星辰自己也没有底，距离慕容囡囡逃跑已经过去了快一周的时间了——她没有联络过他，甚至她搬离了她的公寓，邻居都说她把她的公寓卖了——她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这些都不能告诉母亲，她一定会担心的。

“如果她不愿意回来你就永远也不去找她吗？你就不害怕她出了什么事吗？”苏芸说，“——啊呸呸呸，我乱说的。”

刚结婚就丧偶的这种离谱事苏芸还真见过，她想到这脑子一热就有点口无遮拦。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门当户对”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我从不觉得外物能阻挡真正的爱情，”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苏芸叹了一口气，“可如果她不是为了信用点才和你结婚的，她的家人也如你所说都是很好的人，魏家的那些人是会让她感到压力很大的——你知道你的哥哥、叔叔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也许囡囡正在生我的气，我一直都找不到她……”魏星辰说。

“那你去问问她的哥哥们啊！也许有什么她没有告诉你，但她哥哥们知道的事呢……你们都是一家人了你在犹豫什么？！”苏芸甚至觉得有点生气。

“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魏星辰说。

“嗯，对了，你十七叔和璇玑的事怎么样了？他会和璇玑结婚吗？”苏芸问，“——也没听她提起过了……”

“十七叔？十七婶刚生了两个儿子，他怎么也不可能现在就和她离婚吧？……”魏星辰说，“这什么时候的事啊？我姐什么也没跟我说过啊？”

“哦……”苏芸点了点头，过了许久才说，“你快去把囡囡找回来吧，咱们家可别再出什么事了……”

当魏星辰终于在废弃工厂找到慕容囡囡时，她正趴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上睡得很沉。

他将她抱上飞行器，一路飞到自己的公司。将她安放到总裁办公室里的床上。他坐在一旁看着她，才一周不见她便如此憔悴。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担心。母亲是对的，真应该早点找到她……

过了许久，慕容囡囡才慢慢睁开眼。

“魏星辰，对不起！我不该就那样跑掉……”她努力地使自己没有哭出来，“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她看起来很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