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爸爸的赞成

太阳公公下班，把天空染成橘子颜色的时候，小天才和江临汐在港口说了再见，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回家。他的小脑袋瓜里像是飞进了一群嗡嗡叫的小蜜蜂，乱糟糟的，但最中间有一个特别亮、特别清楚的小星星——就是那个逆着大家跑的方向冲上去的蓝色身影！

“我回来啦——”他推开门，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连妈妈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味道都没能让他精神起来。他蔫头耷脑地换好鞋，把恐龙小背包往沙发上一扔，自己也跟着像摊泥一样瘫了进去，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好像上面有外星人飞船似的。

“哟，我们的小冒险家回来咯？”爸爸东方青的声音从书房门口飘过来，带着点笑话他的意思，“怎么啦？今天没找到神奇水母，变成漏气的小皮球了？”

妈妈林仙儿系着印着“九川集团特供”的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儿子这副魂都飞走了的样子，担心地走过来，用手摸摸他的额头：“怎么了宝贝？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在港口是不是摔跤了？”

小天“唰”地一下坐起来，动作快得把爸爸妈妈都吓了一跳。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小脸绷得紧紧的，用一種从来没有过的、像小大人一样超级认真的语气宣布：“爸爸，妈妈，我决定好了。”

东方青和林仙儿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决定好什么了？”东方青走到沙发边，挨着儿子坐下，“决定好明天早餐要吃三个煎蛋了？”

“才不是呢！”小天用力摇头，深吸一口气，好像要宣布什么拯救世界的大新闻，“我决定好了我以后要学什么，还有我长大要做什么！”

林仙儿松了口气，温柔地笑了：“是吗？想通了就好。是数字空间开发，还是生物科学？妈妈觉得……”

“是治安管理！”小天打断了妈妈的话，声音响亮，带着不容商量的小决心，“我要当执法官！就像……就像今天下午我看到的那个哥哥一样！”

客厅里突然安静了一秒钟。

爸爸脸上的笑容好像卡住了一下，虽然马上就变回来了，但眼睛里闪过一点点很奇怪的情绪，快得像闪电。他挑了挑眉毛，语气听起来和平时差不多：“哦？执法官？怎么突然想当这个了？是不是觉得那身蓝制服很帅，像动画片里的英雄？”

“才不是只看衣服呢！”小天激动地手舞足蹈，开始比划着讲下午在市场门口那件吓人又厉害的事情，“……那个坏蛋有枪！是伯虏克MK9！砰砰砰地乱开枪！大家都吓得哇哇叫，到处乱跑！但是那个执法官哥哥！他就一个人！他就那么……那么‘嘿’地一下冲过去了！坏蛋朝他开了三枪！打在他身上，砰砰砰！但是他没倒下！他超——厉害的，一枪就打中了坏蛋的手！把他抓住啦！”

小天讲得口水都快喷出来了，小脸因为太兴奋变得红通通的，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他明明自己也中枪了，肯定超痛的，但是他最后还对我笑了！让我快走！爸爸！你看到了吗？他就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我以后也要变成那样的人！保护大家！”

妈妈听完，脸都吓白了一点，后怕地拍着胸口：“哎哟天呐……西京祠堂那边……竟然出这种事……小天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碰到？吓坏了吧？”她一把搂过儿子，上上下下地检查。

“我没事啦妈妈！”小天从妈妈怀里钻出来，还是兴奋地看着爸爸，“爸爸！你觉得怎么样？我当执法官！”

爸爸看着儿子亮得像是装了灯泡的眼睛，那里面是一种他好久好久没见过的、超级单纯的热血和向往。他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小天的刺猬头，哈哈一笑，声音超大：“好小子！有志气！想当执法官？行啊！没问题！爸爸赞成！”

“真的吗？爸爸！”小天惊喜地蹦了起来，扑到爸爸身上，“你真的赞成我？”

“那当然！我儿子想当保护大家的英雄，我这个当老爸的还能说不行吗？”东方青把儿子抱起来，往上抛了一下，“不过啊，当执法官可没那么简单。首先，你得把身体练得棒棒的，不能像根小豆芽菜。其次，学习也不能落下，治安管理专业可不是随便就能考上的。最重要的是……”爸爸停顿了一下，看着儿子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胆子得大，可不能看到枪就吓得哇哇哭哦？”

“我才不会哇哇哭呢！”小天梗着脖子，信心爆棚，“爸爸你以前当狙击手的时候不是更厉害？我是你儿子，肯定也行！”

爸爸的笑容偷偷僵了一下，马上又变回来了：“那是，我儿子随我嘛！好了好了，快去洗手吃饭，今天你妈妈做了你爱吃的……呃，好像是合成肉排？”

“耶！吃肉排咯！”小天欢呼着从爸爸身上出溜下来，蹦蹦跳跳地冲向洗手间。

看着儿子跑进洗手间，爸爸脸上的笑容慢慢不见了，他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亮起灯的天云城，眼神深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妈走到他身边，小声问，语气里全是担心：“老公，你真的……赞成小天当执法官？那种工作多危险啊！今天你也听到了，当街开枪啊！我……我只要一想到小天以后可能要面对那种事，我的心就……”

爸爸转过身，搂住妈妈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了很多事情的无奈：“不然怎么办呢？直接告诉他，执法队没什么了不起？就是给纳罗迪亚那些大老板看大门的？最早就是有点执照的帮派？根本没什么英雄？那个傻乎乎的实习队员，不过是还没被现实打趴下的新手，要么哪天横死街头，要么就变得跟其他人一样圆滑？”

他叹了口气，看着妈妈担心的眼睛，语气软了下来：“孩子有梦想是好事。他现在觉得那是光，我们就别急着告诉他底下可能都是泥巴。再说了……路是他自己选的，我们当爸妈的，能做的就是在他后面看着，在他摔倒的时候扶他一下。至于别的……等他长大了，自然就懂了。这个鬼地方，哪有什么轻松的路好走。”

妈妈靠在爸爸怀里，眉头还是皱得紧紧的：“可是……”

“别可是了。”爸爸打断她，“先吃饭。这事……慢慢再看吧。至少现在，他有个目标，总比整天瞎玩强。”

晚餐桌上，气氛有点怪怪的。小天还沉浸在超级兴奋和期待中，叽里呱啦地说着自己的“伟大计划”。

“我要先考上治安管理专业！然后要拿第一名毕业！然后进执法局，从最厉害的部门开始！我要配一把最帅的枪！比爸爸你那把大狙小一点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快！要准！”

爸爸一边嚼着没什么味道的合成肉排，一边“嗯嗯啊啊”地答应着，时不时插一句“想法不错，但得先练好体力”或者“枪法可不是玩游戏”。

妈妈则没什么胃口，不停地给小天夹菜，眼神里的担心都快掉出来了：“小天，当执法官很辛苦的，风吹日晒，还有危险……其实，像爸爸一样，在公司里做个安稳的工作，平平安安的，也很好啊……”

“不要！”小天立刻反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在公司里天天看屏幕，像爸爸一样被主管骂，多没意思！我要做有意义的事情！要保护像妈妈你这样会被坏人吓到的人！”

妈妈被儿子的话说得愣住了，心里又暖又酸。

吃完饭，小天居然破天荒地主动帮忙把碗放进了洗碗机，然后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小房间，打开教育终端，开始搜索“海德拉城治安管理专业怎么考”、“执法官要学什么”、“小朋友怎么锻炼身体”这些东西，那认真的样子，比他看最喜欢的《超机动改造巨人》还要专注一百倍！

客厅里，爸爸妈妈看着儿子房间里透出的光和里面传来的、小天自己念叨“要长高”、“不能近视”的声音，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

“这孩子……看来是来真的了。”妈妈叹了口气。

“随他去吧。”爸爸揉了揉眉心，脸上是藏不住的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尽量让他晚一点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复杂吧。”

夜深了，小天房间的灯还亮着。他趴在床上，小腿在空中晃呀晃，光屏上显示着执法官的宣传画——一群穿着笔挺蓝制服、看起来超神气的人。小天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

他已经开始计划自己的未来了。首先要锻炼身体，明天开始就早起跑步！然后要好好学习，特别是打架和打枪的知识！嗯……要不要现在就开始练习瞄准？爸爸书房里那把大狙……还是算了吧，爸爸知道了肯定会揍扁我的。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他穿上了那身帅气的蓝色制服，手里拿着枪，像下午那个哥哥一样，勇敢地冲向危险，保护着后面害怕的人们。爸爸和妈妈在远处看着他，脸上笑得超骄傲……

而客厅的沙发上，爸爸却好久都睡不着。他听着妈妈均匀的呼吸声，看着窗外纳罗迪亚那永远亮着的金光，眼神有点冷。

执法官？英雄？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海德拉城，所谓的正义，很多时候只是听起来好听罢了。那个今天救了小天的实习队员，也许现在还有一腔热血，但过不了多久，他要么被同化，变成机器里的一颗小螺丝；要么，就像他很多年前认识的那些同样天真的人一样，不知道哪天就消失在某条黑黑的小巷子里，或者某次“意外”里。

他当年拿起枪，是为了在乱糟糟的世界里活下去，是为了赚钱让家人离开废都那个鬼地方。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一个想办法活下来的佣兵，一个手上不干净的人。他拼了老命才让家人住进天云城，过上还算安稳的日子，不是为了让儿子再去跳那个大火坑。

可是，看着儿子那双发光的眼睛，那些残酷的真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也许，每个小男孩在某个年纪，都会崇拜一个看起来闪闪发光的人吧。就像他小时候，也觉得那些在废墟里建房子的“开拓者”超酷一样。只是，现实的冰冷，很快就会把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冻醒。

“臭小子……”爸爸低声骂了一句，带着一点点说不出的苦味和担心，“希望……你以后不会为了今天的选择后悔。”

夜色深深，天幕上面的纳罗迪亚还是亮闪闪的，好像在看脚下这座充满了梦想、危险和好多好多故事的巨大城市。小天的英雄梦，才刚刚开始呢，而前面等着他的，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难走得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