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障》】鸡鬼的故事-2(作者:Jonathan)
青梅就这样被迫搬到了村里最偏的地方,被流言压得喘不过气时,还好有儿时的朋友伸出援手。
林水生是村子里少有的认字的年轻人,他的父亲就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
"别听他们胡说。"水生在溪边洗衣服的清梅,"阿虎是自己不小心,鸡鸭死了可能是得了病,跟你有什么关系?"
"或许真的有什么蛊....."
"那是因为他们需要找个人来责怪。"水生眼神坚定,"这不是你的错。"
两个年轻人的心越靠越近。水生不顾劝阻,想要与青梅成婚。
"水生,你真的不怕吗?"
"我不信这些,我从来不怕你。"
他们的婚事遭到村老韦长明的反对:"水生,那姑娘......是个鸡鬼,她以后会越来越奇怪的。"
但水生态度坚决:"韦叔,清梅是个好姑娘,你说的那些没有依据,都是无稽之谈啊。"
最终,两人按照村子里的规矩正式成亲。婚礼上,水生紧握清梅的手:"从今往后,我们是一家人了。"
婚后的生活起初很幸福。水生在父亲留下的私塾教书,清梅打理家务。她也努力多去和人交流,想用自己的善良化解偏见。
然而,命运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
成婚半年后,水生去邻村买食材。归来的路上突遇山洪,一行人中唯独水生失足落水,重伤不治。
消息传来,刚平息一阵的谣言又传了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鸡鬼'连自己丈夫都克!"
"水生多好的后生啊......"
这一次,流言成了公开的指责。韦长明带人来到清梅家时,她正守着水生的遗体,一动不动。
在一个暴风雨之夜,村老主持了"清仪式"。清梅被强行拖到石台上,雨水淋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我不是......"她的哭喊被雷鸣吞没。
就在桃木枝不断落下,清梅渐渐停止了挣扎,她只喃喃重复着:你们会有报应的······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仪式后,清梅带着年幼的女儿月灵,搬到了村子最边缘的老屋里。她不再与人来往,整日沉默劳作,清梅的沉默好似证实了清蛊仪式的作用。
而"鸡鬼"的诅咒,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从母亲身上,移到了咿呀学语的月灵肩上。
栖云村的清晨依旧雾气弥漫,只是那雾气中,多了一丝化不开的悲凉。清梅还活着,但她的心,早已在那场雨中死去了。
老屋的屋檐下,月灵踮着脚擦拭着母亲窗前那块唯一完整的玻璃。十一岁的她已经能熟练地操持所有家务,那双过早沉淀下情绪的眼睛,总是安静地观察着这个世界。
"月灵,药......"里间传来母亲阮清梅虚弱的声音。
"来了,阿妈。"
月灵利落地从灶上端下药罐,将深褐色的药汁倒入碗中。这些年,清梅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坏的时候整日昏睡。村子里的草医早已不再登门,这些草药都是月灵自己上山采的。
她端着药碗走进里屋,小心地扶起母亲。清梅的手枯瘦如柴,接药碗时微微发颤。她的目光偶尔会停留在女儿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愧疚,有怜惜,还有一丝月灵读不懂的忧虑。
"阿妈,今天太阳好,要不要去院子里坐坐?"
清梅轻轻摇头,目光转向窗外:"不用了......别让人瞧见。"
月灵垂下眼帘,默默收拾药碗。她知道母亲在怕什么,就像她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小孩都不准靠近她家,为什么她去溪边洗衣时,妇人们都会拎起木盆避开。
这天清晨,月灵背着竹篓去后山采药。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毫不在意,专注地寻找着治疗母亲咳嗽的车前草。
"月灵?"
一个迟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月灵回头,看见韦志强站在不远处。他是村老韦长明的孙子,和月灵同岁,此刻正抱着一捆刚砍的柴火。
月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准备绕路离开。
"等等!"韦志强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个......给你。"
月灵警惕地看着他,没有伸手。
"是冰糖。"少年有些窘迫,"我阿婆说,咳嗽含这个会舒服些。你阿妈她......"
"不用。"月灵打断他,转身要走。
"月灵!"韦志强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腕,"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就在这时,山道上传来脚步声。韦志强像被烫到般猛地松手,冰糖撒了一地。来的是村子里的几个妇人,她们看见这一幕,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月灵什么也没说,低头快步离开。
果然,当天下午,韦长明亲自带着人来到月灵家。清梅强撑着病体起身相迎,月灵默默站在母亲身后。
"阮清梅,"韦长明的目光扫过这对母女,"当时大家于心不忍,才没把你赶出去,让你继续呆在村子里,你管好你的女儿,不要和村子里的人有什么牵扯,毕竟你们是鸡鬼,身上带蛊。"
清梅的身子晃了晃,月灵赶紧扶住她。
"村老放心,"清梅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